家里的孩子们。
在经历了分家、贫困、饥饿、疾病、以及与外部势力的种种周旋之后。
他们早已褪去了最初的稚嫩和懵懂,变得更加坚韧、懂事,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“家”的含义和自己肩上的责任。
张家的院落里,也处处洋溢着不同以往的、更加成熟和有序的生机。
最大的变化,无疑是长子张铁牛。
这个年近双十的青年,如今已经彻底成长为张大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。
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只知道埋头使蛮力的“傻大个”。
经过在铁匠铺近一年的学徒生涯,以及父亲在农事上的不断指点。
铁牛不仅练就了一身更加壮硕的筋骨和精湛的打铁手艺。
更重要的是,他的心思也变得更加活络和细致了。
家里的农具,无论是曲辕犁的犁铧松动,还是水车的链条磨损,亦或是锄头镰刀的卷刃崩口。
只要不是太大的损坏,铁牛都能自己叮叮当当地修补妥当,再也不用事事都去麻烦铁山叔了。
他甚至还能根据父亲的简单构想,打制出一些诸如特制药锄、改良的捕兽夹、或者加固门窗用的铁皮包角等实用的小物件。
在农事上,他也渐渐能独当一面。
开春后的耕种、播种、以及后续的田间管理,张大山很多时候只需要交代一个大概的方向和要求。
铁牛便能带领着弟弟们,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,干得又快又好。
他对土地的感情,也变得越来越深厚,常常会一个人蹲在地头,仔细观察禾苗的长势,或者研究土壤的墒情,俨然一副经验老道的老农模样。
而二儿子石头,则将他的机灵和天赋,更多地倾注在了“经商”的道路上。
他对药材的辨识和炮制技艺,在父亲的悉心教导和自身的刻苦钻研下,早已是青出于蓝。
如今,青石山附近常见的药材,他几乎没有不认识的。
甚至还能根据药材的色泽、气味、形态,准确判断出其大致的年份和品质。
在炮制加工方面,他也颇有心得。
无论是黄芪的切片、三七的蒸制,还是其他杂药的清洗晾晒,都做得干净利落,品相上乘。
张大山已经放心地将家里药材的日常采挖、炮制和库存管理,大部分都交给了石头负责。
石头也不负所望,将这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他还常常会主动向父亲请教关于药材市场行情、交易技巧等方面的问题。
甚至在上次赵四海派伙计来村里收购少量急用药材时,石头竟然在张大山的默许下,独立与对方进行了简单的价格商谈和货物交割。
虽然过程还有些稚嫩,但在那小小的交锋中,他所展现出的那份镇定、机敏和对利益的把握,已经初具一个合格商人的雏形。
这让张大山惊喜不已,也更加坚定了要将石头往这条路上培养的决心。
三儿子小山,依旧是全家读书的希望。
他在周先生那里的学业,可以用“一日千里”来形容。
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千字文》早已倒背如流。
如今已经开始在周先生的指导下,研读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等儒家经典,并且开始练习用毛笔书写更复杂的楷书。
他的聪慧和勤奋,深得周先生的喜爱和赞赏,常常被先生引为“可造之材”。
更让张大山欣慰的是,小山并没有因为读书而变得恃才傲物或者四体不勤。
他依旧是那个谦逊有礼、懂得体恤家人的好孩子。
每日从学塾回来,他会主动将当天所学的知识,用最浅显易懂的方式,讲给弟弟妹妹们听,教他们认字、数数。
他还会利用自己认识的字,帮着父亲整理那些关于农具改良或者药材炮制的简易图谱和笔记。
甚至,在家里人手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,他也会主动放下书本,跟着哥哥们下地干活,或者帮着母亲和姐姐们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。
那份知书达理、又懂得体恤疾苦的品性,让他在这个家里,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和尊重。
长女花儿,如今也已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。
她不仅将家里的内务操持得井井有条,成为母亲王氏最得力的助手。
在纺织技艺上,更是日益精进。
自从张大山改良了家里的织布机,增加了脚踏提综装置之后。
花儿织布的效率和质量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。
她能用那些经过改良的、细韧洁白的麻线,织出比以前平整细密得多、甚至带着一丝天然光泽的“精麻布”。
这种布,无论是自家穿用,还是将来拿出去售卖,都极具潜力。
花儿对此也充满了热情。
她常常会对着从镇上或者赵四海商队换来的那些零碎布头,或者山间的花草虫鱼,揣摩着新的花样和配色。
虽然目前还只能织出最简单的平纹布。
但那份对美的追求和对技艺的钻研精神,却预示着她将来在纺织领域不可限量的发展。
病愈后的丫丫,身体虽然依旧比同龄人显得单薄些。
但那双曾经因为病痛而黯淡的眼睛,如今却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彩。
她对那些救了她性命的草药,产生了近乎痴迷的兴趣。
她不再满足于只是跟在二哥石头屁股后面认药。
而是开始主动地,去翻看父亲那些画满了奇怪符号和图案的“药材图谱”,这是张大山根据自己脑中的记忆绘制的简易植物图鉴。
她会缠着父亲或者二哥,询问每一种草药的名称、性状、功效。
还会在自家院子角落那片小小的“药圃”里,张大山特意为她开辟的,种了一些常见的、安全的草药,像模像样地松土、浇水、除草,照料着那些在她看来充满神奇力量的小生命。
甚至,她还会学着母亲的样子,将一些晒干的、无毒的草药,用小石臼捣碎,然后用布包起来,给不小心磕破了皮的弟弟或者邻家的小伙伴敷上,俨然一副“小郎中”的模样。
至于栓子和柱子这两个半大的小子,以及年纪最小的豆子。
他们也早已不再是只会跟在后面哭闹或者调皮捣蛋的顽童了。
在哥哥姐姐们的带领和影响下,他们也学会了承担力所能及的责任。
栓子性子稳,跟着大哥铁牛下地干活,无论是除草、间苗,还是帮忙喂牲口,都干得有模有样,从不偷懒。
张大山开始尝试酿酒后,栓子更是对那些发酵的谷物和飘散的酒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常常会主动帮着父亲照看酒缸、控制火候,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耐心和细致。
柱子则依旧是家里最活泼好动的一个,但他那份旺盛的精力,如今更多地被引导到了“创造”上。
他迷上了父亲和哥哥们制作家具、修理工具时那些叮叮当当的木工活。
常常会捡起一些废弃的木料和竹子,用小刀或者石片,自己在一旁模仿着削削砍砍,试图制作出一些“新奇玩意儿”。
虽然大多时候还是些不成形的东西,但他那份专注和投入,以及偶尔展现出的那么一点点空间想象力和动手能力,也让张大山看到了培养他成为一个合格木匠的可能。
就连最小的豆子,如今也成了家里的“小小管家”。
他不再整天缠着母亲。
而是学着帮姐姐们递针引线,或者像模像样地拿着小木棍,在地上“指点江山”,模仿着父亲规划田地的样子。
他还对数字表现出惊人的敏感,常常会帮着母亲清点晾晒的干菜数量,或者数着哥哥们从陷阱里捕获的猎物,算得又快又准,让大人们都啧啧称奇。
子女成长,分担家务。
这“家务”,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劈柴挑水、洗衣做饭。
而是融入到了这个家庭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每一项生产活动之中。
农业、药材、手工业纺织、以及初露端倪的酿酒和木工……
每一个孩子,都在这个大家庭里,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明确了自己的责任。
他们用自己日渐成熟的肩膀,分担着父母的重负。
也用自己日益增长的本领,为这个家的未来,贡献着源源不断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