棚屋角落里,那些经过精心炮制加工的药材,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干净的麻袋和背篓里。
黄芪片色泽金黄,菊花纹理清晰。
三七块油润沉实,散发着独特的微香。
柴胡段、白术片等也都干净规整,品相上乘。
看着这些凝聚了全家心血的“精品”,张大山的心中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。
他知道,是时候,再去临水镇走一趟了。
他将几个装满了药材的麻袋仔细捆扎好。
依旧是叫上了二儿子石头。
石头如今对药材的兴趣日益浓厚,跟着去见识真正的交易场面,对他大有裨益。
考虑到这次货物较多,他也让大儿子铁牛一起跟上,负责主要的搬运和力气活。
父子三人,再次踏上了前往临水镇的路。
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了底气和希望。
这一次,他们的脚步都显得比以往轻快了许多。
来到临水镇,熟门熟路地找到悦来客栈。
向伙计一打听,得知赵四海的商队恰好前两天刚回来,正在客栈里盘点货物,准备休整几日。
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。
张大山心中暗喜,让伙计帮忙通报了一声。
很快,赵四海便从楼上走了下来。
看到张大山父子三人,以及他们脚下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,赵四海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容。
“哈哈,张老哥,你可算来了。”
“兄弟我正念叨着,你上次说的那些好药材,啥时候能再送一批来呢。”
“让赵掌柜久等了。”张大山笑着拱手,“家里事情多,这才刚把手头这点存货拾掇好。”
“快快快,楼上请。”
赵四海将他们请到上次那间客房。
这一次,他的态度明显比上次更加热情和平等。
少了些居高临下的审视,多了些对合作伙伴的尊重。
落座奉茶之后,赵四海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指着那几个麻袋问道:“老哥,这次……带来的货色如何?”
“还请赵掌柜过目。”
张大山示意铁牛和石头,将麻袋一一解开,把里面精心炮制过的药材,小心地倒在地上早就铺好的干净油布上。
当那些色泽纯正、形状规整、散发着浓郁地道药香的黄芪片、三七块、柴胡段……呈现在赵四海面前时。
这位走南闯北、见惯了好东西的行商,眼睛瞬间就瞪圆了,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他几乎是扑了过去,拿起一把金黄油润、切口光滑的黄芪片,放在眼前仔细看着,又凑到鼻子前深深地嗅着。
“好。好啊。”
“这成色,这刀工,这干燥度……简直……简直比府城里那些大药铺的供奉药材还要地道几分。”
他又拿起一块蒸制过的三七,用指甲掐了掐,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油润和硬度。
“还有这三七……蒸制得火候正好,药性内敛而不散……绝了。”
他一样样看过去,口中啧啧称赞,眼中的惊喜和欣赏之色越来越浓。
他原本以为,上次张大山带来的样品已经是意外之喜了。
没想到,这才过了多久,对方竟然能拿出如此高品质的、经过专业炮制的“熟货”来。
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农夫采挖山货的范畴。
这背后,必然有高人指点,或者……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独门技艺。
他看向张大山的眼神,也彻底变了。
不再是看待一个普通的、可以随意拿捏的乡下供货人。
而是将他视为一个真正有实力、值得深度合作的伙伴。
“张老哥。”
赵四海站起身,对着张大山郑重地拱了拱手。
“恕兄弟之前眼拙了。”
“您这手炮制药材的绝活,真是让兄弟我大开眼界,佩服,佩服之至。”
“赵掌柜过奖了。”张大山连忙还礼,“也就是自己瞎琢磨的一些土法子,登不得大雅之堂。”
他依旧保持着谦虚,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。
“老哥你就别谦虚了。”赵四海笑道,“是不是土法子不重要,重要的是这实实在在的货色。”
“这样的好东西,才真正是能卖出大价钱的硬通货。”
“来人。”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,“拿戥子来,仔细称重,分等记录。”
伙计们立刻拿来了精密的戥子。
开始对这批药材进行仔细的称重和登记。
这一次,赵四海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诸多挑剔,反而对那些炮制得格外精良的上等品,赞不绝口。
最终核算下来。
这批药材的总量大约有七十斤左右,比上次多了不少。
更重要的是品质的大幅提升。
赵四海按照不同的等级和药材种类,给出了远高于普通生货的价格。
尤其是那些上等的黄芪片和蒸制过的三七块,价格几乎是普通生货的三倍。
林林总总加起来,总价算下来,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。
足足有二十八两银子之多。
二十八两。
但对于刚刚解决温饱问题、正处于艰难起步阶段的张家来说,依然是一笔足以改变现状的“巨款”。
它意味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口粮有了保障。
意味着可以添置更多急需的工具。
张大山强压下激动的心情,看着赵四海让管事取来银子和铜钱。
当那沉甸甸的、装满了二十八两银钱的布袋交到他手中时。
他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。
石头在一旁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和成串的铜钱,眼睛都直了,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,似乎被这个数字震慑住了。
铁牛也激动得脸庞通红,紧紧攥着拳头。
“张老哥。”
交易完成,赵四海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。
“实不相瞒,你这批货,兄弟我拉到府城去,肯定能卖个好价钱。”
“只是……老哥你这供货量,对兄弟我来说,还是……太少了点。”
他话锋一转,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。
“以老哥你的本事,若是能长期、稳定地,给兄弟我供应这种品质的药材。”
“兄弟我保证,价格绝对公道,有多少,我要多少。”
“甚至……若是老哥你将来想扩大规模,无论是需要人手还是本钱,兄弟我都可以……略尽绵薄之力。”
这番话,虽然没有直接提“投资”,但也等于是正式提出了长期合作的邀请,并暗示了未来更深度合作的可能。
张大山知道,这才是今天最大的收获。
与赵四海建立起稳固的合作关系,获得一条可靠的销售渠道,远比眼前这二十八两银子更加重要。
“赵掌柜如此看重,是俺们的福分。”
他立刻顺水推舟,笑着回应道。
“不瞒您说,俺们也正有此意。”
“只是家里人手有限,山路难行,这产量……确实上不去。”
“不过,既然赵掌柜您有这个心,俺们自然会尽力而为。”
“以后,咱们就定个大致的规矩,比如……每月或者每两月,俺给您送一次货,尽量保证质量和数量,如何?”
“好好好。如此甚好。”赵四海抚掌大笑,“那就这么说定了。”
“张老哥,以后你就是我赵四海在这青石山地界,最信得过的供货老弟了。”
双方又就后续的联络方式、交货细节等,进行了简单的商议。
一个初步的、基于互信和共同利益的长期合作关系,便这样建立了起来。
张大山带着两个儿子,怀揣着沉甸甸的银钱和更加沉甸甸的希望,离开了悦来客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