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尘的指尖在命运审判阵的刻痕上轻轻划过，阵纹里的星芒顺着他的血脉往上窜，在识海深处撞出一片清明。
归墟光涡的雾气还裹着他的衣角，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锁在那道身影上——素色衣摆被雾风吹得翻卷，发尾的星屑和他晨起对镜时落在发间的一模一样。
\"那是......我？\"他喉结动了动，声音轻得像落在阵盘上的灰。
新天道契约的力量在丹田翻涌，那股掌控感让他想起昨日系统核心突然安静的瞬间——从前总在耳畔嗡嗡作响的警告音，此刻竟连一丝涟漪都没有。
\"不。\"他突然攥紧拳头，命主印记在掌心灼出红痕，\"是另一个'我'。\"
身后传来阵纹撕裂空气的轻响。
归无的指尖沾着血，在虚空画出第三道封界神纹。
他每画一道，眉峰就紧一分，直到最后一道神纹融入光涡边缘，才转身抹了把嘴角的血渍：\"三重封界，归墟意志渗不进来。\"他盯着玄尘的后颈，那里淡金色的契约印记正随着呼吸明灭，\"你去吧，我守着。\"
玄尘侧过脸，看见归无握阵盘的手背上暴起青筋。
这个向来冷静的神纹师，此刻指节白得像雪。\"别让那个'你'影响了真正的选择。\"归无又补了一句，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石头——他想起三个月前玄尘暴走时，也是这样站在火山口，眼底的混沌要把一切都吞进去。
林初雪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因果视觉开启的瞬间，她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白，等再聚焦时，那两缕命运线正纠缠着往光涡里钻。
亮白的是玄尘，带着他惯有的跳脱，像团活火；灰雾的那缕却诡异地平滑，既不指向过去的断点，也不延伸向未来的分支。\"他不在因果链里。\"她喃喃，睫毛被冷汗黏成一簇，\"像是......被时间抹掉后，又硬挤回来的。\"
玄尘突然转身。
他的瞳孔里映着林初雪发白的脸，这才注意到她额角的汗正顺着下颌滴进衣领。\"初雪。\"他伸手想扶，又在半空顿住——上回他失控吸干火山灵脉时，也是这样想扶她，结果差点连她的因果线都吞了。
林初雪却笑了，指尖的金点飘进光涡，在雾里绽开细小的花：\"我没事。\"她的因果视觉里，那两缕线又动了——灰雾的那缕轻轻碰了碰亮白的，像在试探。\"他在等你。\"她突然说，声音比刚才清亮，\"等你过去。\"
归无的阵盘\"嗡\"地一震。
他低头看，发现封界神纹的纹路正在变浅——不是被归墟意志冲散的，倒像是主动在为谁让路。\"玄尘。\"他的声音里有紧绷的弦，\"那东西在破我的阵。\"
玄尘没说话。
他仰头看向夜空，星辰在命主印记里流转，新觉醒的阵纹闪着微光——那是方才光涡里那道身影出现时，突然刻进他灵魂的。
他想起系统核心最后一次警告：\"当阵灵污染触及本源，湮灭协议将自动启动。\"可此刻，他分明感觉到那道身影带来的，不是污染，而是......补全。
光涡深处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。
玄尘的呼吸突然顿住——那个\"他\"动了，素色衣袖扫过光涡边缘的残垣，露出颈间淡金的印记，和他掌心的新天道契约分毫不差。
归无的封界神纹彻底碎了。
雾气裹着某种熟悉的气息涌过来，玄尘吸了口气，闻到自己常用的沉水香，带着点焦糊味——和他上次在炼丹房炸炉时一模一样。
林初雪的因果视觉突然清晰了。
她看见那两缕线终于交缠成一股，亮白的那缕不再挣扎，灰雾的那缕也褪了混沌，露出底下和玄尘一样的赤金。\"他是......\"她刚要开口，却被玄尘的动作打断。
玄尘抬起脚，靴底碾碎的青石板碎渣在雾里打着转。
他望着光涡深处的身影，掌心的命主印记烫得惊人，像是有什么要从皮肤下冲出来。
归无想喊他，却见他侧过脸，眼尾挑着和那个\"他\"一模一样的笑：\"该来的，来了。\"
光涡的雾气突然往两边分开，像在为谁让路。
玄尘的脚步顿在台阶边缘，望着几米外那道身影的眼睛——和他一样的琥珀色，却多了几分他从未有过的沉淀，像是看尽了无数个他的生灭。
\"你是谁？\"他听见自己问，声音里带着他都没察觉的期待。
那道身影没说话，只是伸出手。
玄尘看见他掌心的命主印记和自己同步亮起，在雾里连成一道光桥。
归无的阵盘\"咔\"地裂成两半。
他望着玄尘逐渐消失在雾里的背影，喉结动了动，终究没喊出口——他知道，有些路，只能自己走。
林初雪的因果视觉里，两缕线彻底融为一体，在光涡深处炸出漫天星屑。
她望着那片星芒，突然笑了：\"原来如此。\"
玄尘的指尖就要碰到对方的掌心。
他能感觉到光桥在脚下延伸，带着他往记忆里从未到过的地方去。
归墟的风卷着雾掠过耳际，他听见自己说：\"接下来，该我走了。\"
光涡深处的身影笑了，和他一模一样的弧度。
玄尘一步踏出，脚下的光桥突然暴涨。
玄尘的靴底刚触到光涡深处的实地，潮湿的雾气便裹着沉水香的焦糊味涌进鼻腔——和他记忆里炸炉那天的气味分毫不差。
对面那道身影的笑意在雾中愈发清晰，素色衣摆被归墟风吹得翻卷，露出颈间与他掌心命主印记完全重合的淡金纹路。
\"终于来了？\"对方开口时，尾音带着玄尘惯有的轻佻，却又多了几分冷硬，\"我还以为你会永远躲在命运背后。\"
玄尘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——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某种近乎兴奋的震颤。
系统核心沉寂的空洞感突然被填满，那些曾被他吞噬的阵法残片在识海翻涌，竟与对方身上的气息产生共鸣。\"你是谁？\"他的声音比预想中平稳，指节却悄悄掐进掌心，\"为何长成我的模样？\"
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。
对方抬手时，指尖跃出的阵纹让玄尘呼吸一滞——那不是他熟悉的任何阵法体系，纹路扭曲如蛇，却又在扭曲中暗含某种更古老的秩序，像极了他当初吞噬轮回往生阵时，从阵眼深处窥见的\"被抹除的规则\"。
\"平行自我？
未来残片？\"玄尘的喉结动了动，新天道契约在丹田翻涌成热流，\"还是......被系统湮灭的'我'？\"
对方的笑意更深了：\"聪明。\"他屈指一弹，那套陌生阵图突然暴涨，在两人之间展开成血色光网，\"你吞噬的每一道阵法，都在系统里留下了'失败品'——被判定为污染的残魂。
而我，是所有被你亲手湮灭的'玄尘'的集合。\"
归无的指尖在阵盘碎片上猛地一滞。
他望着光涡深处交缠的两道身影，耳中还响着刚才阵盘碎裂的脆响——那不是被归墟意志冲散的，而是主动为\"另一个玄尘\"让路的。
这个向来冷静的神纹师此刻额角渗汗，右手不自觉地按上腰间的镇魔铃——那是他能调动的最后防御手段。\"小尘......\"他喃喃，声音被雾气揉碎，\"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\"
林初雪的因果视觉里，两缕命运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。
她看见赤金线里浮出无数细小的灰点，每个灰点都对应着玄尘曾吞噬的某段记忆：火山灵脉被吸干时的灼热，天机阁推演术被夺取时的轰鸣，还有三个月前暴走时，他眼底那片要吞噬一切的混沌。\"原来......\"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警徽，上面的因果愿力突然躁动起来，\"那些被你吞噬的，从来不是单纯的机缘。\"
玄尘的识海突然刺痛。
他想起系统核心最后一次警告时的机械音：\"当阵灵污染触及本源，湮灭协议将自动启动。\"可此刻站在他对面的\"污染体\"，身上竟带着他从未有过的完整——像是被撕裂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另一半。
\"你想怎样？\"他退后半步，脚踩碎一块刻着归墟纹路的残碑。
\"怎样？\"对方的声音突然沉下来，素色衣袖无风自动，\"我要让你看看，被系统判定为'污染'的路，究竟能走到多远。\"
话音未落，黑色光刃已从对方掌心破出。
那光刃没有锋芒，却带着某种让时间停滞的压迫感——玄尘曾在吞噬归墟寂灭阵时，在混沌海深处见过类似的\"湮灭之光\"。
归无的镇魔铃\"当啷\"坠地。
他想冲过去，却被突然暴涨的光涡屏障撞得倒退三步，嘴角溢出的血珠在雾里凝成暗红的星。
林初雪的因果视觉骤然黑屏。
她眼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黑，直到最后一刻才捕捉到两缕线交缠的轨迹——赤金与灰雾彻底相融，在黑色光刃前泛起微弱的光。
玄尘没动。
他望着那道刺向眉心的光刃，突然想起方才光桥延伸时，脚下触感与记忆中某段空白重合——那是系统启动湮灭协议时，被强行抹去的\"死亡瞬间\"。
此刻丹田的新天道契约烫得惊人，他能感觉到契约里沉睡着的力量正在苏醒，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意志唤醒。
黑色光刃触到额头的刹那，玄尘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。
那是释然，是悲怆，更是某种近乎疯狂的期待——他终于明白，系统所谓的\"污染\"，不过是天道对\"完整\"的恐惧。
而此刻，他要亲手接住这道光刃，接住所有被湮灭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