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裹着泥浆冲刷青石板路,墨九卿单膝跪地的姿势像是被钉在山水画里的剪影。
青铜锁链碰撞声混着雨声格外清脆,链条末端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却在积水里凝成诡异的蝌蚪文。
\"锁链有七节暗扣。\"崔无咎的改良罗盘在掌心疯狂打转,金属指针突然崩断半截,\"每节都嵌着逆鳞纹!\"
青鸾的红指甲划过虚空,三道朱砂符咒凭空燃烧。
火光照亮锁链内侧密密麻麻的倒刺,那些暗金色凸起正随着雨势涨缩,仿佛某种沉睡的活物在呼吸。
她旗袍下摆突然无风自动:\"墨当家这份大礼,是要把问天先生钉死在龙穴眼上?\"
\"婆婆小心!\"小北的龙翼猛地收拢。
就在她出声的刹那,瞎眼婆婆的盲杖已经戳进墨九卿脚边的水洼。
浑浊的积水突然沸腾,翻涌出十几只腐烂的鼠尸——正是昨夜阴风堂驱使的噬魂鼠。
墨九卿袖口翻出半枚青铜钱,却在触及盲杖时骤然变色。
那枚永历通宝的方孔里,赫然黏着半片未烧尽的黄符纸,正是阴风堂独有的尸油符。
\"墨当家昨夜送来的岭南普洱,\"瞎眼婆婆的盲杖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暗藏的桃木剑,\"老身用阴鼠骨灰回礼了。\"她布满白翳的眼球转向问天方向,干枯的手指突然掐出个古怪的诀,\"东南巽位三丈七,地裂七寸半。\"
问天咳出的血珠坠入积水,金色星象图突然扭曲成漩涡。
他染霜的鬓角贴在青鸾及时撑开的油纸伞上,伞骨悬挂的六十四卦铜钱叮当作响:\"不是断层...是有人用子午钉截断了地脉...\"
暴雨中突然响起尖锐的金属摩擦声。
墨九卿的锁链不知何时已经缠上崔无咎的罗盘,暗红蝌蚪文正顺着罗盘裂缝往里钻。
小北的龙翼掀起的气流截断雨幕,却见那些锁环上的倒刺突然翻转变形,眨眼间化作上百个微型罗盘。
\"坎离位逆转了!\"崔无咎突然甩开罗盘,改装过的警用甩棍劈开水面。
积水里浮现的八卦图案竟有半数卦象颠倒,他后颈昨天被小北点过的位置突然浮现龙鳞纹,\"墨九卿你在改写地形!\"
墨九卿的唐装下摆突然渗出血迹,九节锁链同时绷直成诡异的直线。
他苍白的脸上浮现金线刺绣般的龙须纹,张嘴却吐出青鸾的声线:\"东南方三里...\"这话说到半截突然变成混着铁锈味的咳嗽,咳出的血珠落地即成灰白色骨渣。
问天掌心的太极印突然炸开金芒,碎裂的金粉在空中组成残缺的角宿星图。
他染霜的发丝无风自动,指尖划过小北的龙翼边缘:\"寅时三刻的雨,该停了。\"
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了暂停键,漫天暴雨突然悬停在半空。
无数雨珠内部浮现细小的龙形暗影,这些透明龙影齐齐转向东南方向发出无声嘶吼。
悬停的雨幕霎时破碎,化作带着龙涎香味的白雾。
白雾散尽时,众人脚下的青石板路竟变成半透明的龙鳞纹路。
墨九卿的锁链不知何时缠住了瞎眼婆婆的盲杖,青铜色表面开始褪出诡异的黑鳞纹路。
九幽教二当家低头擦拭嘴角血渍,锁链末端的血色符文突然明暗交替,像极了某种正在苏醒的活物心跳。
毒龙鳞片刮过青石板发出刺耳尖啸,瞎眼婆婆的灰白发丝被腥风掀起。
小北指尖凝出的龙鳞盾牌已抵到婆婆喉前三寸,却被问天袖中甩出的铜钱镖\"叮\"地打偏。
\"别碰因果链!\"
问天的低喝混着雷声砸在小北耳畔。
她看见毒龙獠牙距离婆婆的眼球只剩半掌距离,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却突然掐出莲花印。
盲杖裂开的桃木剑尖涌出暗紫色烟雾,墨九卿脚踝爆开的血花里竟钻出七只青铜铃铛。
\"叮铃——\"
铃音穿透雨幕的瞬间,毒龙突然痛苦地蜷缩成团。
那些被小北龙翼掀到半空的雨珠突然凝固,每颗水珠里都映出墨九卿脖颈浮现的青色刺青——正是昨夜噬魂鼠额头的印记。
\"阴鼠饲主的契印!\"青鸾的朱砂符咒在空中烧出八卦阵图。
她绣着金线的旗袍领口突然崩开,露出锁骨处暗藏的镇魂钉,\"难怪能操纵子午钉...\"
墨九卿的冷笑卡在喉咙里变成闷哼。
瞎眼婆婆的桃木剑不知何时穿透了他左肩胛骨,剑身流淌的却不是血,而是泛着龙涎香味的金色液体。
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变得清明如镜,倒映着问天胸口暴起的龙纹:\"老东西的槐木替身术,倒是比二十年前精进了。\"
暴雨在此刻诡异地静止。
悬浮的水珠串联成无数透明锁链,将墨九卿缠绕成琥珀里的昆虫。
他嘴角撕裂到耳根,喷出的黑雾里裹着半截青铜钥匙:\"龙心离体还能撑三刻钟...咳咳...够你们给老太婆选棺材了...\"
问天染血的指尖突然插入自己胸口龙纹。
金色光芒暴涨的刹那,所有人脚下的龙鳞纹路突然翻转成血色棋盘。
墨九卿化作的黑烟撞在倒转的八卦阵上,残影里传出瓷器碎裂般的声响。
\"他真身还在七里外的养尸地!\"崔无咎改装过的甩棍突然伸长三倍,棍头弹出的金属网罩住正在消散的黑烟。
网中挣扎的竟是个扎满银针的槐木人偶,人偶心口贴着浸透尸油的黄符。
小北的龙翼尚未完全收起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声。
瞎眼婆婆的盲杖滚落在积水里,杖身浮现的龙纹竟与问天胸口的图案完全契合。
老人枯瘦的手死死揪住心口,指缝间溢出的金芒把周围雨丝都染成了琥珀色。
\"婆婆的脉象...?\"
\"别碰!\"
问天喝止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。
他掌心的太极印正在疯狂吸收四周金光,鬓角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肩头。
当小北的指尖终于触到婆婆手腕时,龙翼上的鳞片突然全部倒竖——在老人跳动的脉搏下,某种不属于人类的震颤正顺着血管冲击她的指尖。
暴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。
积水倒映着众人凝重的面孔,青石板缝隙里钻出的野草正以诡异的速度开花结果。
问天染霜的睫毛低垂,在眼睑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,那些阴影深处,隐约有龙形暗纹在流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