棺盖掀开的瞬间,十八层淤泥从问天指缝簌簌滑落。
他屈起食指叩击青铜椁壁,一道淡金色的气旋突然从棺底裂缝钻出,缠绕在枯白指尖的刹那,整片指甲瞬间褪成死灰色。
\"叮——\"手机在陪葬品堆里亮起刺目的白光,王家三少爷的哭腔裹挟着电流杂音撞进墓室:\"祠堂的楠木棺材...每到子时就自己掀开!
今早抬出来三具活人,可他们分明三个月前就...\"
问天将手机贴近棺椁裂缝,听筒里传来细微的咔哒声。
那是地脉断裂时独有的响动,像有人用指甲反复刮擦龟甲裂纹。
他垂眼盯着掌心尚未消散的金色气丝,喉头忽然泛起铁锈味——十八年前吞噬整条太行龙脉的反噬,正在啃噬他的脏器。
\"王少爷,今晚带三斗陈年糯米,在祠堂西南角泼成北斗状。\"他停顿片刻,耳畔捕捉到电话那头若有若无的流水声,\"你们把暗渠改道了?\"
警笛声划破祠堂院墙时,王家三少爷正抱着糯米袋发抖。
穿白大褂的男人两指捏着半截硅胶手指,法医证在胸前晃得刺眼:\"刑侦二队崔无咎。
劳驾解释下,这些价值二十万的仿真人偶为什么裹着寿衣躺棺材里?\"
问天绕过警戒线时,崔无咎突然横跨半步挡住去路。
年轻法医举起密封袋里栩栩如生的人偶断肢,人造血管里暗红液体还在缓缓流动:\"从掌纹到虹膜完全复刻,日本最新款硅胶材料——王少爷,你们风水世家改行拍恐怖片了?\"
\"那不是硅胶。\"
沾着墓土的黑伞忽然抵住祠堂门槛,问天苍白的指节按在伞柄龙纹浮雕上。
伞尖点地的位置,一窝红蚂蚁正衔着泥粒排成扭曲的S型。
崔无咎冷笑转身,却看见对方染白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第二道灰痕。
\"活人入棺需借地气保鲜,就像...\"问天弯腰捻起蚂蚁巢穴的湿土,暗红砂砾在掌心泛着诡异油光,\"用朱砂混合尸油浇筑的养尸土。\"
崔无咎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三天前亲手从人偶关节刮下的暗红色粉末,此刻正在证物室密封袋里等待化验。
祠堂房梁突然传来木料爆裂的脆响,数十只黑鸦扑棱棱撞碎雕花窗棂,问天沾着朱砂的手指已经抬起,正指向正梁某道不起眼的裂纹。
月光恰好漫过裂痕边缘,照出半枚带血指印——新鲜的、属于人类的指纹。
伞尖在地面划出的沟壑突然渗出暗红水珠。
崔无咎正要拿出便携式验血仪的手停在了半空——房梁上那道裂纹正像毛细血管般鼓胀起来,裂开的木屑里渗出粘稠的血浆。
“十、九……”
问天染白的指甲掐进伞柄的雕纹里,木屑刺入掌心的疼痛勉强压住了喉头翻涌的血气。
王家祖祠的横梁发出像老牛反刍般的咕噜声,第一滴血珠“啪嗒”一声砸在了崔无咎的鞋尖上。
验血仪的蜂鸣声打破了死寂,液晶屏上的“98%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崔无咎的喉结动了两下,法医手套上沾到的血迹竟像活物一样顺着指纹游走,转眼在他掌心拼出了半个篆体的“龙”字。
“这是螺旋藻提取物混合抗凝剂……”他的尾音突然颤抖起来,眼睁睁看着横梁裂缝里涌出的血水组成了完整的“龙”字。
那些笔画边缘的气泡正有规律地收缩着,仿佛某种生物的呼吸孔。
王家三少爷突然跪倒在地,怀里的糯米泼洒出七颗星斗的形状。
浸了血的米粒在青砖上滋滋冒烟,问天猛地捂住嘴咳嗽起来,指缝间溢出的黑血里混着细碎的金砂,落地就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
“东南方向的暗渠里埋着槐木桩吧?”问天抹去嘴角的血迹,伞尖挑起一块正在融化的血字残片,“逆龙纹把地气变成了煞气,活人躺进去三分钟就能被腌成腊肉——王少爷没告诉警官,那三具‘人偶’的生日都是阴年阴月吗?”
三天前的尸检报告突然浮现在脑海中——三具硅胶人偶腹腔里嵌着的生辰牌,此刻想来竟是王家已故长辈的生辰八字。
他拿出证物袋想说些什么,却发现问天刚才站立的位置只剩下半枚带血的鞋印。
暴雨倾盆而下时,祠堂房梁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。
那个完整的血“龙”字突然裂成两半,暗红的液体顺着瓦缝流成了诡异的卦象。
崔无咎弯腰捡起一片沾血的运动相机镜头盖,上面用金漆画着古怪的罗盘纹路。
“崔警官!”王家三少爷突然尖叫着举起拓片,“血字背面……背面有东西在动!”
浸透的宣纸在雨中舒展开来,本该空白的位置浮现出细密的电子元件纹路。
崔无咎的紫外线笔扫过拓片边缘,荧光剂勾勒出的二维码正诡异地跳动着——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动态加密图形,每个像素点都在模拟罗盘指针的转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