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州城的槐花落满青石街时,苏翎的剑穗缠住了酒旗幡。夜修罗倚着斑驳城墙削胡桃,果壳坠地的脆响惊散了尾随三日的探子。
\"北斗剑院的试剑帖。\"她抖开鎏金请柬,槐花瓣簌簌落在\"生死不论\"的朱批上,\"你兄长的手笔?\"
夜修罗的弯刀挑起半朵残花:\"是苏衍二十年前赢来的彩头。\"刀刃忽转,花瓣钉入三丈外的镖旗,\"当年他持未开刃的木剑,挑了七大门派十二位长老。\"
酒肆檐角的铜铃忽然齐鸣。苏翎的承影剑脱鞘三寸,剑身映出长街尽头的老者——灰袍人拄着陨铁杖,杖头悬着枚与夜修罗断玉同质的环佩。
\"北斗院的规矩。\"老者振袖甩出七盏青铜灯,\"试剑者需在灯灭前,踏过老夫的星河步。\"
第一盏灯芯爆出青烟时,苏翎的剑尖已点上陨铁杖。夜修罗的弯刀却勾住她剑穗,腕间红绳在剑气中绷成弓弦:\"踏坎位,击天权!\"
老者杖风扫落满树槐花。苏翎凌空翻越花雨,承影剑点过第七盏灯台。夜修罗突然甩出胡桃核,果核撞碎铜灯机关,北斗七星的投影赫然铺满长街。
\"偷师苏衍的移星阵?\"老者铁杖顿地,青石板裂出北斗纹,\"小丫头可知天璇位缺了半式?\"
苏翎的剑穗忽被夜修罗扯住。他踏着花影将她拽离死门,承影剑在石板上刻下新月痕:\"十九年前,苏衍在此处断过三根肋骨。\"
暮色浸透城楼时,七盏铜灯尽灭。老者掷来半卷《流云剑谱》,扉页苏衍的批注墨迹犹新:\"北斗主死,流云主生,双剑合璧时可窥天机。\"
夜修罗用弯刀挑开剑谱,泛黄的纸页间滑出支银簪——簪头云纹与苏翎的玉环严丝合扣。老者抚杖长叹:\"苏衍埋剑时说过,待双玉重逢日,流云当归鞘。\"
更夫敲响初更梆子。苏翎忽然挽剑起舞,剑风卷起满地槐花,夜修罗的弯刀在花雨中勾出流云纹。当最后一瓣花贴上簪头时,北斗七星的光斑正巧穿透城楼箭孔。
客栈天字号房藏着处暗格。夜修罗旋动烛台,墙面应声转出方剑匣。苏翎的玉环嵌入匣上凹槽时,流云剑的清吟惊醒了檐下春燕。
\"你兄长埋了二十年。\"夜修罗屈指弹剑,剑气削落半截红烛,\"就为等今日双剑合鸣?\"
苏翎以承影剑相和,双剑共鸣震碎案上茶盏:\"等的是持流云剑的人,肯不肯归鞘。\"
月光漫过剑身时,北斗院的信鸽扑棱棱撞进窗棂。夜修罗解下鸽爪竹筒,十二道朱砂令箭散落床榻:\"明日卯时,试剑崖。\"
试剑崖的雾海吞没了千级石阶。苏翎系紧夜修罗昨夜编的槐花剑穗,流云剑在鞘中嗡鸣如诉。灰袍老者立于云巅,脚下铁索桥悬着三百柄古剑。
\"流云承影,本该是苏家双姝的佩剑。\"老者挥袖震落崖边积雪,\"苏衍逆天改命,倒让漠北狼崽子执了流云。\"
夜修罗的弯刀突然劈向铁索,古剑群应声齐鸣。苏翎踏着剑吟飞掠,流云剑搅碎雾霭:\"我兄长既敢以命饲剑,我自当以剑证道!\"
双剑合璧的刹那,三百古剑尽数归鞘。老者陨铁杖上的玉环忽然龟裂,北斗七星的投影竟在晴空显形:\"原来苏衍说的归鞘...\"
\"是剑归鞘,人归心。\"夜修罗甩出弯刀钉住最后柄挣扎的古剑,\"这个道理,他教了十年。\"
下山的石板路印着薄霜。苏翎忽将流云剑抛向夜修罗:\"漠北的刀,该配江南的剑。\"
他接剑时扯断半截红绳,将弯刀系上她腰间:\"北斗院的剑鞘,容得下大漠的锋芒。\"
卖花女童的竹篮倾在路中央。夜修罗拾起枝带露的桃花,簪上苏翎微乱的发髻。城头戍卒的号角声里,流云与承影在鞘中共鸣如私语。
打更人的梆子敲破春寒时,他们望见苏衍的衣冠冢前新添了坛酒。泥封的\"女儿红\"下压着张字条:\"剑已归鞘,当饮新醅。\"
夜修罗拍开酒坛,二十年陈酿浸湿了苏翎的剑穗。她蘸着酒液在墓碑刻字,承影剑尖勾出流云纹:\"兄长可知,最好的剑鞘...\"
\"是春风裁的,槐花染的,月光淬的。\"夜修罗仰头饮尽残酒,\"和某人眼底的星子铸的。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