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和七年的雪落得格外早。大理国钦天监的铜壶滴漏刚过酉时,掖庭的枯井便结出冰花。段王妃临盆那夜,九重宫阙的琉璃瓦突然爬满霜纹,檐角镇兽口中衔着的铜铃齐声悲鸣。
魂火坠
墨无痕的残魂在虚无中飘荡五百劫,最后一点混沌灵气凝成青灰色焰苗。焰心跳入轮回井时,正撞上孟婆舀汤的铜勺。汤水泼进忘川,河底十万怨魂突然噤声,看着那缕倔强的魂火撕开往生迷雾,坠向人间最煊赫的宫阙。
产房的血腥气凝成红雾。段王妃攥断佛珠,染血的翡翠珠子滚落青砖,与啼哭的婴孩同时落地。接生嬷嬷剪断脐带时,惊见婴儿左肩浮着朵青莲胎记——那莲瓣纹路,竟与钦天监浑天仪上的混沌星图分毫不差。
因果链
国师玄玑子踏进产房时,紫铜香炉突然炸裂。他盯着婴孩漆黑的瞳孔,袖中星盘裂成两半:\"此子承天劫而生,七情俱损,八苦缠身......\"话未说完,段王妃的手已垂落榻边,腕上玉镯碎成九瓣,恰合佛家\"九难\"之数。
皇帝立在廊下,听着婴儿沙哑的啼哭,始终未踏入房门半步。老太监瞥见天子攥皱的奏折上,赫然是北境大旱的急报——三千里外,饿殍正将最后一口薄棺让给新丧的幼子。
蒙尘玉
段鲲三岁仍不能言。乳母喂他吃杏仁酪时,他总将瓷勺浸在茶汤里画圈。某日宫宴,他忽然将酪浆泼向《山河社稷图》,黏稠的乳白色顺着狼毫绘就的江河流淌,竟与北境龟裂的旱地图纹重叠。
\"痴儿倒有几分天机。\"国师捡起沾满酪浆的星图,袖口暗袋里的砒霜粉不慎洒落。段鲲爬过满地狼藉,将毒粉与糖霜混在一处,歪头冲面色惨白的国师咧嘴笑。
笼中影
五岁开蒙,太傅教他写\"仁\"字。段鲲盯着砚中自己扭曲的倒影,忽然咬破指尖,在宣纸上抹出赤色长河。血珠渗进《礼记》夹页,染红了\"苛政猛于虎\"的朱批。
是夜雷雨,段鲲赤足跑出寝殿。守夜太监追至太庙,见他跪在先祖灵位前,将白日偷藏的冷馒头塞给梁上燕。燕子振翅掠过鎏金牌匾时,金漆剥落处露出前朝谏臣的血书残迹。
初识苦
七岁秋狩,段鲲跌进猎场陷阱。枯井底积着前日暴雨,他蜷在腐叶堆里三天三夜,听着头顶马蹄声如雷。禁军找到他时,这痴儿正用碎石在井壁刻星图,刻痕与钦天监失窃的《混沌星谱》残卷完全契合。
当御医轻轻搭脉时,他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。他好奇地抬起段鲲的手,竟发现他的掌心紧紧攥着半只蚁后!这只蚁后显然已经死去,它的身体被挤压得变形,翅膀和腿也都折断了。
就在这时,段鲲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,仿佛想要说些什么。御医连忙凑近,只听段鲲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说道:“众生皆苦。”
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,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响。那声音沙哑得就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朽,让人不禁心生恐惧。御医被吓得手一抖,手中的银针“当”的一声掉落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