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门崩塌的烟尘中,忽有墨羽遮天。阿澈腕间垂落的银丝忽地收紧,勒出细碎血珠,婴孩仰头望见千万只墨鸦衔着骨片盘旋,每片骨上都刻着褪色的\"霖\"字。
\"寒霖哥哥,你的报应来得真快。\"
鸦群凝成玄衣女子,她足尖点过天道玉茧的残丝,腰间悬着的青铜鸦笼里关着半枚霜纹魂片。女子枯指抚过自己空洞的左眼,那伤疤的走势竟与言兮颈间剑痕一模一样。
言兮的断剑突然嗡鸣,剑气扫落三片鸦羽。羽毛在青鸾火中蜷成焦黑的\"蘅\"字,她瞳孔骤缩:\"阿蘅?你不是死在......\"
\"死在你的新婚夜?\"女子扯开衣襟,心口巫纹爬满新生鸦羽,\"我的好姐姐,当年你用霜纹剑剜我魂种时,可没发现寒霖在剑柄藏了枚保命符吧?\"鸦笼突然开启,魂片凝成寒霖虚影,\"他舍了半缕神魂,把我炼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......\"
阿澈忽然伸手抓向鸦群,魔气凝成的触须绞碎数十只墨鸦。碎羽中淌出漆黑血液,落地竟化作小字——全是寒霖写给阿蘅却未寄出的书信草稿。婴孩捡起片沾血的纸屑:\"爹爹的字......在哭......\"
\"他当然要哭!\"阿蘅的鸦羽大氅突然暴长,遮住残阳余晖,\"当年我为他叛出巫族,他却拿我的心头血养你的魂种!\"她猛地撕开腹腔,露出跳动着的冰魄心脏,\"看看,这里头冻着三百封婚书,每封都是你的名字!\"
凌渊残存的逆鳞突然自地底射出,鎏金光华凝成结界护住阿澈。言兮的断剑却插入冰面,剑气挑起数封冰魄婚书——
\"阿蘅亲启\"的字迹被狠狠划去,改写成了\"言兮\"。
\"你不过是他练字的废纸!\"阿蘅癫笑着震碎冰魄,霜屑凝成三百根毒针刺向婴孩,\"这小怪物身上流着我的血,今日便该......\"
鸦鸣截断癫语。天际俯冲下的巨鸦王喙中,竟衔着支熟悉的杏花簪——那是言兮及笄时,寒霖亲手雕的聘礼!
阿澈忽然安静下来,魔气尽数缩回心口。婴孩赤足踏过毒针,每步都绽开血色杏花:\"姨娘的心......\"小手插入自己胸腔,\"还给你......\"
跳动的魔心被生生扯出,心室内壁刻满霜纹符咒。阿蘅的鸦羽突然自燃,她惊恐地发现那些符咒正与寒霖遗留的婚书呼应:\"不可能......他明明说这些是......\"
\"是锁魂阵。\"言兮引剑剖开魔心,三百道霜纹自血脉浮出,\"你当真以为,寒霖留你在世上是因余情未了?\"青鸾火顺着霜纹烧向阿蘅,\"他要你活着,只因你是最好的阵眼!\"
巨鸦王突然俯冲落地,鸦羽褪去后露出森森白骨——那竟是寒霖被天雷劈散的半具骸骨!骨手握着的杏花簪突然爆开,花蕊中飘出缕残魂:\"阿蘅,当年巫族祭坛......\"
残魂映出往昔真相:少年寒霖跪在暴雨中,怀中抱着被抽魂的阿蘅。他徒手挖出自己左眼,将巫族魂种引入空荡的眼眶:\"从今往后,你的罪孽我背......\"
阿蘅的鸦群突然反噬其主,黑羽化作锁链将她拖向白骨。阿澈将魔心按回胸腔,霜纹缝合的裂口处绽开杏花:\"爹爹说......姨娘最怕一个人......\"
地底传来锁链崩断声,三百口镇魂棺破土而出。每口棺中都封着片阿蘅的魂魄,棺盖霜纹拼成完整的往生阵。言兮的断剑突然重铸,剑身流淌着寒霖最后一滴心头血:
\"他为你逆天改命三百回......\"
\"你却当他是薄幸郎......\"
墨鸦泣血中,巨鸦王骸骨忽然抱住阿蘅。天道玉茧的残丝自发缠成喜帕,盖住了森白头骨与女子残躯。阿澈腕间银丝结突然勒断,婴孩在纷扬鸦羽中拾起枚褪色玉佩——
正面刻\"蘅\",背面刻\"霖\",裂痕处还沾着陈年血渍。
\"娘亲,下雨了......\"
阿澈仰起脸,墨色雨滴坠入瞳孔。每滴雨都映着段寒霖说不出口的往事,在婴孩眼底汇成滔天恨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