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墨宸摇头,“可能性不大,我亲耳听到北辰国君说那些战弩是夜北渊和他手下之人私下改良,只有少数人掌握这项能力。
他原本不知情,待到知情时战弩已经造出来了,他气的恨不得杀了夜北渊,最后又担心走漏风声引来天盛王朝的追杀,反而被夜北渊裹挟着被迫将整个王都都武装改造了一遍。
以夜北渊的聪慧程度,我不认为他会同温濯合作,也不认为他会被温濯窃取机要技术。”
“先生很信任他。”
“若是你见过那些改良后的战弩 ,你也会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。那是些我们难以想象的东西,他是个天才。”
“这些事先生从未与我说过。”
“大将军曾下令禁止外传,我当遵守。私心里此事我也不愿外传,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战弩之事,北辰百姓如今的平静生活又会被打破。
你也清楚,北辰的百姓最是单纯赤诚,他们骨子里不喜战争,崇尚自由自在的生活。听北辰国君说夜北渊当初改良战弩机关就是闲着没事手痒,爱好使然。
自没了天盛王朝的粮食供给,北辰百姓靠山吃山,打猎采摘,放牧饲养牛羊,日子过的虽不富足但也算舒适。”
“我忘了,先生原是北辰国的人。”
宗墨宸苦笑,“我既投了赤云军,便会一生忠于孟家,否则当初作战时我也不会站在北辰的对立面。
如今北辰连个国都算不上,就让他们过过和平日子吧。”
“西戎没趁机吞了北辰也是难得。”
“西戎与北辰并非一个种族,北辰是我族类,西戎并不是。
若是西戎敢对北辰下手,其他国必不会坐视不理 ,正好有了下手的借口,西戎的战马各国都惦记的紧。
继续说夜北渊吧,阿砚,我们的目的是找到温濯,为大将军和孟周两家的族人报仇,没必要树立强敌节外生枝。
你上次派人刺杀他未能成功,当知此人不好惹。”
“可是先生,他觊觎阿九。”
宗墨宸叹息摇头,“阿砚,我支持你复仇,却不愿你在仇恨中迷失了自己。待你杀了温濯,你的生活还要继续,你还要好好活着。
当年之事是我们赤云军先攻打北辰在先,又被温濯利用意欲灭北辰国在后,如果【夜神】便是夜北渊,那他只是守了国门,赤云军退兵后他并未再杀赤云军一人。
阿砚,夜北渊与我们并无仇怨。”
“当年若不是因为他与阿九定了婚约,父亲便不会替我前往,他就不会死在北辰国。若父亲不死,孟家和赤云军未必会落得如此下场。
先生,我知道这是迁怒,可我就是忍不住迁怒,我恨所有人,恨不得天地同灭。”
宗墨宸拍了拍孟砚卿的肩膀,“你的痛我懂,你的迁怒我亦懂。
当年,大将军和夫人相继离世,我又何尝不想掀了整个温家和天盛王朝。
我不仅想了,还与你同做了,仇报了 ,却也落入了温濯的圈套,我们是他灭天盛王朝的帮凶。
整个天盛王朝的世家贵族都死伤殆尽,有我们造的孽,有温濯造的孽,还有天盛帝造的孽。阿砚,死的人够多了,再多的不甘与难平都该平息了。
我们已经说好了,只再杀温濯一人。”
孟砚卿的眼神忽然有些阴鸷,“先生,我的心越发狭隘,如今的我杀心易起漠视生命,单就夜北渊对阿九心怀不轨这一条,就够我杀他一万次。”
“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心魔,不能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。
想想当初,琅风将军是何等的磊落坦荡,恣意风流。”
孟砚卿良久未发一言,许久后才似有感怀的道,“意气风发少年时,再难寻。”
“阿砚,你得寻回自己,就算是为了公主。”
听到宗墨宸提起温九,孟砚卿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,“先生,我是不是错了,我该先杀了温濯再来寻回阿九。”
“不早了,你已经迟了很多,再晚你会变得面目全非,公主心里也会装下他人。”
“先生,我始终想不通温濯为何要算计孟家,他与我父亲曾是至交好友。他真的是受天盛帝指派吗?
若是他忠于天盛帝又为何设计灭了天盛王朝。”
“这答案,只有温濯能回答。”
温九洗漱后依约来到了得趣楼,孟砚卿已经早早等在楼下,见到温九,他有些拘谨的勾起一抹浅笑,“阿九。”
温九没有刻意回应,只淡淡的道,“哪个房间?”
孟砚卿忙道,“坐忘轩,我带你上去。”
温九微颔首。
房间选的很雅致,方位视野布局都很合温九的胃口,茶亦是温九偏爱的金骏眉。
孟砚卿帮温九拉开椅子,待她落座又动手为温九烹茶,他不必问温九浓淡偏好,他已经为温九泡了无数次茶,对她的一切偏好了然于心。
“尝尝,今年的头茬,水是刚刚让人去惠山取的泉水,不及五云泉,倒也能勉强入口。”
温九轻啜一口,“甚好,”
这熟悉的味道,许多年未曾喝过。
孟砚卿极擅煮茶,或者说极擅给她煮茶。
他以前是个坐不住的性子,只有对上温酒才有这个闲情雅致。
一句甚好之后,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茶香似有若无地漫过窗棂。
终是孟砚卿先开了口,“阿九,我错了。”
温九端茶的手微微一滞,只一瞬间,便泪如雨下。
这轻飘飘的三个字,改变了她的一生,于她如有万钧之重。
温九继续将茶杯送入嘴边,一边流泪,一边去品那混着眼泪的茶汤,刚刚还蜜韵甘醇的茶如今混入了咸涩,倒是别有一番滋味。
锁骨一片湿湿凉凉的感觉,温九却不想去擦拭,她如今只想端着杯子,一动不动的品茶。
孟砚卿眼中亦有泪水流下,他声音哽咽,心疼不已的望着温九,“阿九,我真的错了。”
温九不语,只继续将茶杯放于唇边,那白釉瓷的杯盏,似能掩盖她的心绪,压抑她的委屈和不甘。
孟砚卿离开座位单膝跪地拉住温九的衣袖,眼泪汹涌而出,沿着棱角分明的颧骨蜿蜒而下,在下巴处凝聚,又一颗接一颗砸在他胸前的衣襟上。
他哭得不能自已,“阿九,我们重新开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