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风拂过,带着水汽特有的腥甜气息,吹动了码头边女人的发丝。
凤令仪站在木质栈桥的边缘,身姿笔挺,手持一根精致的鱼竿,目光专注地落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。
她刚刚又撒了一把昂贵的进口鱼食下去,细碎的颗粒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,缓缓沉入水中。鱼漂却像被施了定身法,纹丝不动。
旁边空空如也的鱼桶,无声地嘲笑着这份耐心。
秦霄走上栈桥,脚步声在木板上发出轻响。
“凤总好雅兴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点调侃。
“不过,用这么顶级的鱼食打窝,结果连条小杂鱼都请不上来,是不是有点……暴殄天物?”
凤令仪没有回头,清冷的声音随风飘来。
“秦总最近的日子,想必不太好过吧?”
秦霄走到她身侧,视线从毫无动静的水面,移到她轮廓分明的侧脸。
“凤总的手段,我已经领教了。”
凤令仪终于侧过头,那双漂亮的眼眸平静无波,看不出喜怒。
“既然秦总心里有数,那我就直说了。”
“停止新能源电池厂的项目,我就撤掉那个局。”
“保证秦家那块地顺利动工,往后顺风顺水,日进斗金。”
秦霄听完,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。
“凤总,您这话听起来,怎么有点像……在关心我?”
他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您是不是忘了,自己千里迢迢来到帝都,是为了什么?”
话音刚落,凤令仪握着的鱼竿猛地向下一沉!
她眼神一动,迅速而熟练地开始收线。
然而,被拖出水面的,不是预想中的大鱼,而是一只散发着浓烈恶臭、挂满黑色淤泥的破皮鞋。
那味道,简直是生化武器级别。
凤令仪好看的眉头瞬间拧紧,手腕一抖,带着明显的嫌恶将那只臭不可闻的鞋子甩飞到栈桥角落。
她调整了一下呼吸,试图平复心情,再次站定,摆好姿势,准备将鱼线重新抛出去。
或许是刚才那只鞋带来的晦气,又或许是心绪微乱,这一次抛竿的动作竟有些许偏差,身体重心随之一晃,整个人惊呼一声,直直向后倒去。
眼看就要掉进水里。
电光石火间,一只手臂横了过来,精准而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腰,将她下坠的趋势硬生生止住,稳稳拉了回来。
秦霄的气息,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,瞬间将她包围。
他的手掌隔着不算厚的衣料,紧贴在她平坦紧致的小腹上。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过来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心悸的力量感。
凤令仪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指的轮廓,以及掌心下自己微微绷紧的肌肉线条。那触碰短暂却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意味。
一股不自然的红晕,不受控制地从她白皙的脖颈迅速向上蔓延,直达耳根。她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。
秦霄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手,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出于本能反应。
他后退了半步,重新拉开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,脸上的神情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淡定,好像刚才那个有力的怀抱和温热的掌心从未存在过。
“地产已经是强弩之末,前面就是悬崖。”
他的声音平静,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味道。
“这个新项目,关乎秦家能不能换条活路,我不可能停。”
凤令仪脸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,听到这话,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急切。
“秦总,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?我这是在帮你!”
她似乎有些恼火秦霄的不识好歹,又或者,是别的什么情绪。
“你这样硬碰硬,是会粉身碎骨的!”
秦霄微微挑眉,算是彻底明白了。
这女人布下那个可攻可守的风水局,又主动约见,与其说是威胁,不如说是一种别扭的警告和劝阻。
她是在担心自己一头撞死在叶辰挖好的陷阱里。
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在秦霄心底划过,快得几乎抓不住。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。
“我很清楚我的对手是谁,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他的目光沉静,似乎能穿透眼前的迷雾,看到更远的未来。
“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,我也得闯过去。”
他话锋一转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直视着凤令仪。
“倒是凤总你……”
“现在,分得清谁是朋友,谁又是随时可能在你背后捅刀子的敌人吗?”
凤令仪被他这句话堵得心口一滞,随即眼中仿佛有火苗跳动。
“秦霄!你太自负了!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吗?!”
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,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急躁。
“你会死的!真的会死的!”
秦霄没有理会她的警告,反而弯下腰,慢条斯理地脱掉了脚上的鞋子和袜子,露出了干净的脚。
他赤着脚,走到栈桥边缘,将脚探入微凉的河水中。
清澈的水波轻轻荡漾,没过他的脚踝。
时间仿佛停顿了几秒。
凤令仪正疑惑他要做什么,却见几条只有手指长短的小鱼,竟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,试探着,开始轻轻啄着秦霄的脚趾。
一条,两条,三条……
不过眨眼的功夫,秦霄微微抬脚,五条活蹦乱跳的小鱼被他用脚趾灵活地夹着,带离了水面,在湿漉漉的木板上徒劳地蹦跶着,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秦霄将那几条可怜的小鱼拢到一起,不慌不忙地重新穿好鞋袜,站起身,看向目瞪口呆的凤令仪。
“凤总你看。”
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。
“虽然我这方法,登不上大雅之堂,甚至有点……嗯,不太体面。”
“但我确实钓到鱼了,不是吗?”
他停顿了一下,眼神落在凤令仪身上,变得格外认真。
“所以,凤总,把心放回肚子里。”
“想弄死我的人很多,但他们暂时还没那个本事。”
“如果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,随时开口。”
说完,秦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黄色符纸,正是清昇道长画的那张“镇煞转阳符”。
他将符纸递向凤令仪。
“这个,你贴身收好。”
他的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七天之内,不能离身。记住,是贴身。”
递过符纸的瞬间,秦霄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凤令仪抬起接符的手臂。
虽然大部分被衣袖遮挡,但他依然捕捉到袖口边缘滑落处,一抹刺眼的淤青。颜色很深,一看就是新伤。
秦霄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,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“而打你的人…”
他的声音不高,甚至有些轻描淡写,但那里面蕴含的寒意,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了几度。
没等凤令仪回答,他继续说道,语气斩钉截铁。
“我会让他付出代价。”
“我保证,他以后,再也没有机会动你一根手指头。”
凤令仪握着那张还带着秦霄体温的符纸,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她抬起头,撞进秦霄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眸里。
那里面没有半分玩笑,只有磐石般稳固的承诺,和一种让人心安的强大自信。
一种从未有过的、混杂着信任和安全感的情绪,如同潮水般将她包裹。
面对秦霄那不容置疑的眼神,还有那句冰冷彻骨的承诺,她心头百感交集,最终,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