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,杨文在帐篷之中静静恢复运转引魂术,旁边乔娃正在哄着薇拉入眠。
而凌烟和休谟都有自己的帐篷,三顶帐篷在荒野之上紧挨着。
月色洒下落入帐篷之中,杨文取出两根封印柱,没有丝毫犹豫就把手放上其中一根。
画面与信息涌来,杨文仿佛真的来到了那个时间:
清晨,艾玛站在海边,咸涩的海风刺痛着她红肿的双眼。
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沙滩上,散落着风暴带来的残骸,断裂的船板、破碎的渔网,还有被海水泡得发白的贝壳。
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那枚贝壳吊坠,那是本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。
“艾玛,快看我抓到了好大一条鱼啊。“
记忆中本的声音如此清晰,仿佛就回荡在耳边。
那个皮肤被晒得通红的少年,总是这样举着战利品朝她跑来,眼睛里盛满了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意。
艾玛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痛,真正的疼痛在胸腔里,像是有无数碎玻璃随着每次心跳扎进血肉。
风暴来临的那天,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橘红色。
艾玛记得自己正在院子里晾晒鱼干,奶奶坐在门廊下织补渔网。
本急匆匆地跑来时,额头上的汗珠在夕阳下闪闪发亮。
“气象站发了警报,超级风暴,比二十年前那次还要强。村长让所有人去教堂避难。“
奶奶的手停顿了一下,混浊的眼睛望向海平面,远处,海水已经变成了不祥的墨黑色。
“我去帮老汤姆加固船坞。“
本转身要走,艾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
“太危险了!海水已经开始上涨了!“
本回头冲她笑了笑,那个熟悉的、让人安心的笑容。
“放心,我水性好得很。你们先去教堂,我很快就来。“
他轻轻捏了捏艾玛的手指,然后挣脱开跑向海边。
艾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跳动,她应该拦住他的,她应该大声喊他回来的。
但当时她只是跟着奶奶,带着简单的干粮和毯子,汇入了前往教堂避难的人流。
教堂建在村子最高处,石砌的墙壁历经百年风雨依然坚固。当艾玛和奶奶到达时,里面已经挤满了人。
孩子们不安的哭声、大人们低声的祈祷交织在一起,而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响,像是有无数恶鬼在嘶吼。
“本呢?“
本的母亲抓住艾玛的肩膀问道,她的手指冰凉得像死鱼。
“他去帮老汤姆了,他说很快就来。“
本的母亲脸色变得煞白,老汤姆的船坞在最靠近海边的位置,是风暴最先袭击的地方。
三个小时后,当狂风开始掀翻教堂的瓦片,海水已经漫到了教堂台阶的第二级。
村长组织男人们用沙袋堵住门口,女人们则安抚着惊恐的孩子。艾玛蜷缩在奶奶身边,眼睛死死盯着大门,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。
就在那时,教堂的后窗突然被狂风吹开,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进来。艾玛透过破碎的窗户,看到了令她血液凝固的景象!
远处的海面上,一道三十英尺高的水墙正朝村庄压来。
“海啸!“
有人尖叫起来。
“听潮会呢,为什么没有传递信息,他们是干什么吃的!”
混乱中,艾玛感到奶奶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。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。
“孩子,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都要活下去。“
巨浪撞击村庄的声音如同世界末日。
教堂的墙壁在冲击下颤抖,海水从每个缝隙中涌入。人们尖叫着爬上长椅、祭坛,任何高于水面的地方。
艾玛感到冰冷的海水瞬间漫过腰部,她死死抓住一根石柱,另一只手紧握着奶奶的手腕。
当第一波浪潮退去,教堂里已经一片狼藉,艾玛的裙子被海水浸透,沉甸甸地贴在身上。
她环顾四周,惊恐地发现奶奶不见了。
“奶奶!“
她的尖叫声淹没在风暴的怒吼中。
艾玛跌跌撞撞地在齐腰深的水中搜寻,推开漂浮的木板和杂物。就在她快要绝望时,她听到了微弱的咳嗽声。
奶奶被困在一排倒下的长椅下,水已经没到了她的下巴。
“坚持住!“
艾玛拼命想要抬起沉重的橡木长椅,但她的力气根本不够。水还在上涨,奶奶的嘴唇开始发紫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教堂的大门被猛地撞开。本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根粗绳。
他的脸上有一道血痕,右臂不自然地垂着,但眼睛在看到艾玛的瞬间亮了起来。
“帮我固定绳子!“
他对身后的几个男人喊道,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水中,向艾玛游来。
艾玛从未感到如此强烈的喜悦和恐惧同时涌上心头。
“你的手!“
她惊呼道,看着本扭曲的右臂。
“脱臼而已,数到三,一起用力!“
在两人的合力下,长椅终于被抬起足够的高度。艾玛迅速将奶奶拉出来,老人已经意识模糊,嘴唇泛着不祥的青色。
“必须离开这里,“
本环顾四周,教堂的墙壁开始出现裂缝。
“下一波浪随时会来。“
他将绳子系在艾玛腰间,另一端固定在教堂的石柱上。
“跟着绳子走,去后山的小路,我背奶奶,跟在你后面。“
艾玛想抗议,但情况危急不容争辩。
她点点头,开始沿着绳子在汹涌的水中艰难前行,每走一步,水流都试图将她冲倒。
身后,本背着奶奶,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,他的右臂无力地晃动着,脸上因疼痛而扭曲。
当他们终于到达教堂后门时,第二波巨浪已经近在咫尺。本推着艾玛爬上通往山路的台阶,自己却因为背着奶奶而动作迟缓。
“快点!“艾玛尖叫着伸出手。
就在本即将抓住她的手的瞬间,一道比教堂还高的巨浪从侧面袭来。艾玛永远记得那一刻本脸上的表情——没有恐惧,只有决然。在浪头砸下的前一刻,他用尽全力将奶奶推向艾玛,自己却被狂暴的海水卷走。
“本!“
艾玛的尖叫声撕心裂肺。
她想要跳回水中,却被及时赶到的村民死死拉住。海水退去后,沙滩上已不见本的踪影,只有他那件褪色的蓝外套碎片挂在远处的礁石上,像一面绝望的旗帜。
风暴持续了整整一夜,艾玛蜷缩在山洞中,浑身发抖,不是因为寒冷,而是因为无法抑制的恐惧和自责。奶奶被村民们照顾着,已经脱离了危险,但艾玛的世界仿佛随着本的消失而崩塌。
天亮后,风暴终于过去。阳光透过破碎的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村庄上。
艾玛不顾劝阻,疯狂地搜寻着每一寸海滩,每一块礁石。村民们也加入了搜索,但三天过去,只找到了本的外套碎片和一只被海水泡烂的鞋子。
第七天,村长宣布停止搜索。
本的父母在教堂为他举行了简单的葬礼,没有尸体,只有那件残破的外套被放入棺材。艾玛站在人群最前排,手里紧握着本最后给她的贝壳吊坠,眼泪已经流干。
一个月过去,渔村开始艰难地重建。艾玛每天都会去海边,望着地平线发呆。
这天清晨,当她机械地整理着本的遗物——他的父母坚持把这些交给她保管时,一个从未注意过的贝壳盒子从衣物中掉了出来。
盒子做工粗糙但很结实,显然是用心制作了很久。艾玛颤抖着打开它,里面是一枚用珍珠和渔线简单缠绕的戒指,还有一张被海水浸湿又干透的纸条。字迹已经模糊,但依稀可辨:
“亲爱的艾玛,等这次风暴季过去,我想问你......“
后面的字被海水泡得无法辨认。艾玛将戒指贴在胸口,终于崩溃大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