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的汉口街道泛着潮湿的光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。雷宜雨站在长江证券的窗前,指节轻叩着那份刚从央行送来的《金融市场动态监测报告》,纸页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水渍。上一场金融暗战的硝烟尚未散尽,新的博弈已悄然拉开帷幕。
苏晚晴推门进来,发梢沾着细密的雨珠,手里攥着一叠泛黄的票据。“江城速运的账目有问题,”她将票据摊在桌上,指尖点住几处墨迹晕染的数字,“这些货运单上的编码根本不是铁路系统的格式,倒像是……”
“国债现券的库位编号。”雷宜雨接过话头,目光扫过票据上刻意模糊的印戳。窗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的脆响,他侧身望去,巷口几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将成捆的报纸搬上三轮车,车把上挂着的“江城速运”木牌在风中摇晃。
——那根本不是报纸。
老吴蹲在信托公司后巷的排水沟旁,用改锥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。石板下压着半张烧焦的《长江日报》,残存的铅字仍能辨认出“国债期货交割”字样,而背面却用针尖刻着一串微型数字,像是某种坐标。他抬头望向巷子尽头,一辆标着“防汛物资专用”的卡车正缓缓驶过,车厢缝隙里漏出几缕金属反光。
汉口老银行的档案室里,雷宜雨翻检着1988年的防汛物资调拨记录。泛黄的纸页上,“自行车链条”四个字被反复圈画,备注栏里歪斜地写着“流速测算专用”。苏晚晴忽然按住其中一页:“这里不对——当年防汛指挥部根本没采购过这批链条,但账目上却显示它们被‘损耗’在汉江闸口。”
雷宜雨眯起眼。账目右下角盖着武汉信托的旧章,印油颜色比同期文件略深。
与此同时,老吴正盯着江城速运仓库的送货单。工人们搬运的“显像管”木箱重量异常,箱底漏出的不是玻璃碎片,而是某种蓝黑色晶体粉末,沾在手指上会留下刺鼻的酸味。他假装系鞋带,将粉末刮进随身带的汽水瓶盖里——这是汉阳钢厂化验室常用的土法子,酸碱反应能验出金属成分。
人民银行武汉分会的走廊上,李维民副处长将一摞文件塞进碎纸机。碎纸声淹没在窗外的雷声里,但他没注意到文件袋夹层中滑落的一张便签,上面用铅笔潦草地画着自行车链条的简图,辐条间标注着“327”“K线”等字样。保洁员扫走纸屑时,便签正巧粘在了她的橡胶鞋底上。
——三小时后,这张便签出现在雷宜雨的办公桌上。
“李维民在查江城速运的资金链,但他自己办公室的碎纸机里却藏着这个。”苏晚晴用镊子夹起便签,紫外线灯下浮现出更多荧光笔迹:一组六位数代码,与央行国债现券库的保险柜编号完全吻合。
雷宜雨忽然起身拉开窗帘。暴雨中的长江大桥上,二十余辆江城速运的自行车正排成纵队驶过,每辆车后座都绑着鼓胀的帆布包。车队经过桥面监控探头时,最前排的骑手突然抬手调整帽檐,这个动作让他的袖口滑出一截金属反光。
——那不是手表,而是微型信号发射器。
次日的《证券周报》头版刊登了长江证券承销首支企业债的喜讯,但雷宜雨的目光停留在中缝的“气象信息”栏。那些看似随机的数字实则是用感光油墨印刷的国债期货平仓指令,在紫外线灯下会显露出完整的交易代码。他抓起电话:“老吴,带上防汛指挥部的频率干扰器,去信托公司金库等我。”
信托公司地下金库里,成捆的国债现券堆放在b区12号柜前。老吴撬开通风管道,里面塞满了改装过的“大哥大”手机,电路板上焊接的晶振正以327国债期货合约的代码频率持续发射信号。苏晚晴突然指向天花板——消防喷淋系统的水管被人接入了次级线路,管壁上黏着同样的蓝黑色晶体。
“周瘸子想用电磁脉冲瘫痪现券交割系统。”雷宜雨冷笑,从公文包取出三只“汉阳造”汽水瓶。瓶内液体与晶体接触的瞬间,爆发出一阵刺眼的蓝光,所有改装手机的信号灯同时熄灭。
暴雨夜的长江货轮上,雷宜雨望着被防汛警报照亮的江面。江城速运的自行车队已在桥头被拦下,帆布包里搜出的不是报纸,而是成卷的空白国债现券交易单,每张都预印了周瘸子旗下空壳公司的印章。
苏晚晴递来一份刚解密的1958年防汛指挥部档案:当年用自行车链条测算汉江流速的工程师,正是周瘸子已故的父亲。档案最后一页贴着张发黄的照片,年轻的周父站在闸口边,手里攥着的链条每一节都刻着奇怪的凹槽——与如今江城速运自行车上的改装辐条如出一辙。
“三十年前的把戏了。”雷宜雨合上档案,远处传来央行稽查车刺耳的警笛声。他摸出兜里那枚从信托公司捡到的自行车铃铛,铃舌上刻着的“327”正在雨水中泛着冷光。
晨雾散去时,新一期的《证券周报》被报童扔进长江证券的门厅。头版头条赫然是《央行重拳整顿场外期权市场》,而中缝的气象栏数字在阳光下渐渐褪色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