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那片沙暴遮天蔽日。
上一秒还残阳如血,下一秒便狂风骤起,沙粒被卷上高空,能见度瞬间降至不足五米。
阿杜死死攥着方向盘,车身在狂风中剧烈摇晃,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掀翻。
“不能再往前了!”他大吼,“真的会出人命的!”
阿瑶没说话,只是死死盯着窗外。
二郎神越跑越快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。
阿杜咬牙,猛踩油门。
车子在沙丘间颠簸,几次险些陷进流沙,但二郎神始终保持着距离,像一道闪电,在混沌中劈开一条路。
终于,在风暴最猛烈的地方,它停下了。
二郎神的毛发被狂风撕扯,它停在原地疯狂转圈,鼻子紧贴地面,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咽。
阿瑶跳下车,风沙几乎将她掀翻,她眯着眼,鎏金的眸子死死盯着二郎神。
“怎么了?”阿杜在车里大喊,“这里什么都没有!”
确实,四周只有无尽的黄沙,狂风卷起的沙幕遮蔽了一切,连方向都难以辨认。
但二郎神没有放弃。
它猛地扑向看似毫无异样的沙地,开始疯狂刨挖,尖锐的爪子撕开松软的沙层,沙粒飞溅,它的动作越来越快,越来越急,仿佛下面藏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。
阿瑶的心跳加速。
那是个被风蚀得近乎坍塌的土丘,隐约可见一个黑洞洞的裂口,像是大地张开的嘴。
二郎神站在洞口,疯狂吠叫。
阿瑶摸出手电筒,光束刺入洞穴深处。
血腥味?
一种浓烈的血腥味,从洞口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。
阿瑶回头,声音穿透风沙:“阿杜,你开车往回走,一直走,不要回头。”
“你疯了?”阿杜想拉住她,却被二郎神抢先一步冲了进去。阿瑶没再犹豫,转身也要跟上去。
阿杜瞪大眼睛,“你疯了?这种洞也敢进?”
“走!”阿瑶厉喝,眼神冷得吓人。
阿杜被她震住,咬了咬牙,猛打方向盘,车子在沙地上甩出一道弧线,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,很快消失在风沙中。
二郎神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。
阿瑶转身,走向洞穴内,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。
通道狭窄而陡峭,四壁是粗糙的盐岩,黑暗中只有手电筒的光束晃动,越往下走,空气越潮湿,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味。
通道尽头豁然开朗,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呈现在眼前,洞顶悬挂着五光十色的盐晶,折射出绚丽的光晕。
突然,前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。
阿瑶的心猛地揪紧,加快了脚步。
那是林涧!
他半靠在岩壁上,胸口一片暗红,脸色惨白如纸。他的右手死死攥着一枚骨哨,在他身旁,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尸体——是那个老头。
老头的喉咙像是被撕开的,眼睛瞪得极大,仿佛死前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东西。
“林涧!”阿瑶冲过去,跪在他身旁。
他的呼吸微弱,眼皮颤了颤,勉强睁开,看清是阿瑶后,他的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。
“我怎么…又出现幻觉了…”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。
只见他微微睁眼,看了一眼后,立刻又闭上了。
林涧觉得,一定又是幻觉,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多久了,也许是几个小时,也许是很久。
失血的眩晕感一阵一阵袭来。
“林涧,你醒醒!”阿瑶摇晃着他的身体。
他又掀开沉重的眼皮,定定看着眼前的人,和阿瑶长得很像,只是头发不像,阿瑶的头发一向都乌黑发亮。
“季爻和我师父呢?”阿瑶又问。
她迅速检查林涧的伤口,胸口的伤已经止血,但失血过多,体温低得吓人,阿瑶脱下外套裹住他,声音发紧:“撑住,我带你出去。”
林涧轻轻摇头,手指艰难地抬起,指向洞穴深处。
阿瑶顺着他的指引看去。
洞穴最深处,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嵌在岩壁中,门缝微微开启,透出幽绿的微光,门口散落这几个暗器。
阿瑶走过去看,那是师父的东西。
“他们……进去了……”林涧的声音虚弱但清晰,“门后……有东西……不能让它们出来……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我妹妹!”林涧几乎发出的气音。
“棠棠她……?”林涧的声音卡在喉咙里,三年来日夜寻找的妹妹,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,还是那样不堪的模样。
就这一瞬的恍惚。
林涧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,胸口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他瞬间清醒,理智战胜情感后,他猛地后撤,硬生生从林棠的指爪中挣脱。
阿瑶沉默,他向来冷静自持,身手凌厉如刀,那一刻,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时……所以才会受了伤。
“你不用管我,快去救人!”
“阿瑶,你听我说……一定要杀了那东西。”林涧抹去嘴角的血沫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,“我妹妹她…早就死了。”
“二郎神。”她大声叫它,“守好你的主人,不要让任何东西靠近他。”
金毛犬立刻跑过来,警惕地守在另一侧。
阿瑶回头看了眼林涧,深吸一口气,握紧短刀,进了那扇青铜门。
往里走了一段路后,正前有一副壁画。
手电筒的光扫过洞壁,阿瑶的呼吸一滞。
画面中央,一位虬髯卷发的昆仑奴单膝跪地,双手高举鎏金托盘,他肌肤如墨,额束赤帛,耳垂金环,粗犷中透着异域风情,托盘上香炉青烟袅袅,幻化成飞天状,与穹顶的祥云相接。
左侧有三个乐师:吹横笛的男子,击羯鼓的虬髯大汉,弹琵琶的胡女。
右侧西域使节络腮鬈曲,双手呈卷轴,其身后骆驼昂首,驼峰间彩帛捆扎的珊瑚树枝丫怒张,宝石璎珞垂落如血。
背景青绿山水间隐约可见,墨线勾勒的昆仑山,雪顶皑皑,气势磅礴。
最奇怪的地方是,昆仑奴的眼神——瞳仁如漆,没有眼白。
视线顺着他的目光向上,可见云端露出帝王衮冕一角,朝贡的终极对象始终却没有相貌。
洞穴内,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。
暗红的、尚未干涸的血迹,像一条蜿蜒的蛇,一直往里延伸到黑暗深处。
阿瑶的心猛地一沉。
她抽出腰间的短刀,脚步未停,对着里面喊:“老头!你在里面吗?
前方传来打斗声。
“师父!”阿瑶大叫一声,短刀脱手而出,直刺对方的后心!
刀锋没入身体的瞬间,那人猛地回头。
一张和林涧有七分相似的脸,却布苍白青紫,脖颈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她的眼睛没有眼白,只有一片漆黑。
林棠!
阿瑶的刀插在她肩上,却像扎进烂木头,毫无阻滞,林棠歪了歪头,猛地一甩手臂,阿瑶被一股巨力掀飞,重重撞在洞壁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