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后,阿瑶和齐福所在的车辆下方,那片被林涧踏过的地方,毫无征兆地开始龟裂。
起初只是细碎裂痕,被呼啸的风沙瞬间掩埋。
众人根本没察觉。
季爻猛地瞥向后视镜。
不对,林涧的身后,那片盐壳地…龟裂正以恐怖的速度疯狂蔓延,荒漠仿佛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巨口。
“林涧——身后!!”季爻嘶吼着扯掉安全带,半个身子探出车门。
然而,四野空旷,声音瞬间被狂风吞噬,林涧听不太清,下意识抬手示意。
“咔嚓——轰隆!!!”
林涧脚下的盐壳的轰然碎裂,失重感忽然袭来,林涧身子往后倒去。
这不是塌陷,是吞噬。
一个巨大的、漏斗状的流沙漩涡瞬间成型,边缘急速扩张,要将一切拽入深渊。
季爻狂奔过去,在塌陷边缘飞扑趴下,双手死死扣住急速下坠的林涧。
“齐福!倒车!!”厉声尖叫。
齐福脑子一片空白,肾上腺素飙升,几乎凭着本能,一脚将油门踩到底,猛地打方向试图后撤。
车轮疯狂空转,卷起遮天蔽日的沙尘,非但没能后退,反而被那漩涡中心恐怖的吸力狠狠攫住,猛地向下拖拽!
“啊——!”
卷毛被惯性狠狠甩在车门上,一声惨叫。
电光火石的瞬间。
林涧回头看,只看到了一截尾灯在漩涡边缘闪烁了下,之后消失在升腾起的沙尘中,车子翻滚在坑洞壁上胡乱扫射,然后陷入无尽的黑暗。
“阿瑶!!!”
林涧挣脱季爻的手,不顾一切扑向塌陷处,然而太迟了。
白老爷子踉跄着下车,面无人色。
深不见底的塌口处,砂砾混杂着盐晶般倒灌而上,狂风在洞口呼啸,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。
强光手电射下去,如同泥牛入海,根本照不到底,只看见翻滚的尘烟,以及不断落坠的巨大盐块。
失重的感觉随之而来。
车内天旋地转,阿瑶感觉像是被扔进了搅拌机,剧烈的撞击和翻滚,几乎让她的五脏六腑移了位。
耳边是金属扭曲的呲鸣、玻璃爆裂的脆响、以及齐福和卷毛惊恐的尖叫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有几秒,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“轰隆——!!!”
一声闷雷般的巨响,伴随着车体骨架碎裂,车子重重砸在地上,下坠终于停止了,巨大的冲击力让阿瑶眼前一黑,喉头腥甜!
眩晕和剧痛还没缓和,一股混合着陈年盐碱,浓烈血腥的恶臭,灌满了胸腔,呛得她猛咳了几下。
阿瑶强忍着剧痛,抬头看。
车头仅存的一盏大灯奇迹般亮着,昏黄的光柱刺破弥漫的烟尘,照亮了下坠的终点。
一个巨大,超乎想象的天然盐洞!
洞壁并非岩石,而是层层叠叠、晶莹剔透的巨型盐晶,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、冰冷、令人眩晕的七彩光晕。
然而,这“奇景”之下,却让阿瑶头皮一紧。
是白骨地狱!
地面!不!是整个洞穴的底部!密密麻麻、倒插着数不尽的森森白骨!
这些骨头大小不一,形态各异,有人类的胫骨、肋骨、颅骨,也有大型牲畜如骆驼、马的粗壮腿骨,甚至还有辨不清物种的巨大獠牙和脊椎……
它们被精心排列,像等待收割的死亡丛林,尖锐的骨刺像矛尖一样,根根向上,直指洞顶!
他们的车,以一种扭曲的、奇怪的姿态,斜插在这片白骨森林的边缘。
车体下方,几根粗壮的腿骨被碾得粉碎,但更多的骨刺,刺穿了车门、底盘,甚至车皮,直直插入车内
卷毛捂着撞破的脑门,血从指缝渗出,他向着窗外吐了口血沫子:“操!小爷差点升天了。”
“骨…骨头……全是骨头……”
齐福的眼前,直插着一根骨头,离他只有一寸远,他瘫在驾驶座上,牙齿咯咯作响,连句话都说不完整。
洞内一片死寂。
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,异变再起。
盐洞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阵极其细微、却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嗡”鸣。
紧接着,那些尖锐的骨刺,像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拧动,它们以地面的为轴心,开始顺时针的旋转起来。
起初速度很慢,咯吱咯吱的,犹如一台生锈的机器刚刚启动。
但转瞬之间,速度骤然加快。
“咔哒…咔哒…锵!锵锵锵——!!”
数千根骨刺急速旋转着,一瞬间朝着车子尽数飞来,如同绞肉的刀片,密集地砸在车皮上,劈劈啪啪,盐晶洞被刮擦出深色沟壑,火星子四溅。
声音在封闭的盐洞中回响,撞击,像是冷兵器时代,战场打仗的声音。
这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骨堆。
而是一个精密的、被触发的巨型陷阱。
一根旋转的、足有成人手臂粗的尖锐肋骨,猛地擦过齐福一侧的车窗。
“哗啦!”
原本已经的碎裂前窗玻璃瞬间粉碎。
“操——!”齐福大叫着,下意识地抱头趴低。
冷汗浸透了后背,阿瑶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骨刃。
“趴下!都趴下!别动!屏住呼吸!”阿瑶大声嘶吼。
她伏低身体的同时,一把按下卷毛的头,在尽可能活动的范围内躲避飞刺来的骨头。
车子在密集的攻击下,剧烈摇晃。
一根高速旋转的尖锐股骨,“嗤”地穿透了下方的钢板,擦着阿瑶的小腿刺入车底座。
刺痛袭来,她忍住没吭声。
死亡从来没有这么近过。
车外,是高速旋转的白骨轮绞。
车内,是三个屏住呼吸、在苦苦挣扎的活人。
唯一的光源,那盏孤零零的车灯,将这片白骨炼狱映照得愈发狰狞、妖异、令人绝望!
林涧正焦急地向下探。
隐隐传来的、密集如战鼓般的巨大撞击声,穿透风沙和深渊的距离,听得他心头猛地一颤。
白老爷子捻着胡须的手指,早就无法控制地抖了起来:“不行,回沙窝村找那老头,一定是他搞的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