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军的大型战船,由水车踏动前进,机动能力相当之强,船上还设有弩炮和投石机,船体有加固木板的防护,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,都是当世最为强大的存在。
抵近射击,就是张公裕为了提高命中率采取的战术,仗着船坚炮利,直接冲入金军船阵里,和金军对轰。
一时之间,海面上硝烟四起,石弹和铁弹齐飞,海面上不断腾起一根根水柱。明州水师训练有素,抛石机、火炮操作熟练,金军战船接二连三地被宋军炮火击中。金军小船只要被石弹铁弹砸中,便如纸糊的一般支零破碎。大一点的船也好不到哪儿去,船底被砸出洞来,水漏进船舱中,来不及修补的便慢慢沉入海中,来得及修补的也是一团慌乱,丧失了战斗力。
只有斜卯阿里乘坐的这种大型海船还扛得住几下,可面对宋军高大的战船,也是毫无办法。因为张公裕居然在船头安上了削成尖头的大木,仗着强大的冲撞力,和金军战船对上就不闪不避地直冲上去。
被撞中的金军战船非毁即伤,宋军战船犹如虎入羊群,在金军船队里横冲直撞,所过之处一片狼藉,金军船毁人亡,活着的纷纷跳海逃生。
斜卯阿里知道大势已去,看到张公裕的旗舰恶狠狠地冲着自己冲了过来,吓得赶紧命令水手掉转航向逃离战场,幸好船相对宋军战舰来说较小一些,又加上顺风,船速较快,张公裕追之不及,只好用炮火射击,虽然命中了二发,却没伤到动力系统,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斜卯阿里逃远了。
尽管取得了海战胜利,让赵构躲过了一劫,可他仍旧不敢上岸,继续漂泊在沿海洋面上。张公裕尽管立下大功,却因为力劝赵构上岸,惹怒了赵构,没办法,只好带着明州水师扈卫左右,跟着赵构一起漂。
斜卯阿里逃回明州后,向金兀术汇报了追击赵构的详细经过。金兀术觉得目前金国短期内确实无法拥有击败宋国海军的实力,于是宣布“搜山检海”军事行动结束,率大军北归。金兵在明州烧杀抢掠,抢夺明州富户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,最后火烧全城,生生把一座无比富庶的城市变成了人间炼狱。
金军主力退走后,慈溪县令林叔豹率领乡勇攻入明州城,擒杀金人委派的知州蒋安义,杀金兵兵卒十余人。
刘洪道也从台州回到了明州。可是因他擅离职守,导致明州被屠城,赵构免去了刘洪道明州知州的官职,换成了向子忞。
对,就是那个果断离开杜充的真州知州向子忞。赵构觉得他明辨是非,没有跟着杜充投降,是个忠臣,便让他负责重建明州。
说起来这刘洪道也算是在明州之战中有大功,加上赵构手里也的确无人可用,同时也担心有功不赏,寒了抗金将士的心,影响不好,经过张俊说情,没多久又被赵构起复,历任池州知州、宣州知州、荆湖路安抚使、扬州知州、襄阳知府、潭州知州等职。后来刘洪道为岳飞鸣冤,又再次被贬为濠州团练使,安置于柳州,终生不被起用。当然这是后话了。
三月十九日,赵构自温州上岸,于二十九日抵定海。
四月初三,赵构回临安的路上路过明州,见明州残破,心里惭愧,不忍进城,拨米七千斛赈济灾民。
四月初五,赵构回到至余姚,因海船太大进不去江道,便换乘小船到了越州。
之后因战况不定,于是走走停停,直到次年正月才返回临安。
过了几个月,八月二十四日,又命陈恩恭屯兵明州,防守海道。
大宋皇帝赵构,终于逃过了一劫,松了一口气。可躲在茅山里的岳飞,却正在为手下军士的生存发愁。
厉家庄赠送的粮食没多久就已经吃完了,刘经、扈成手下的士兵就经常偷偷下山抢夺百姓的粮食。而岳飞部军纪严明,对比之下,军中颇有怨言。虽然陈淬也多次强调,严禁军士下山,可也无法完全约束,反而造成了一些军士脱离队伍,偷跑下山后,便一去不回。
眼见越来越多的军士有逃营的念头,几个主官在一起,想出了一个办法。让军纪最严的岳飞部驻守下观,扈成部驻守中观,刘经部随着陈淬驻守上观。这样一来,想下山的士兵必须通过岳飞部的防线,事态便得到了有效的控制。岳飞也经常派人下山,去富户家里征粮,这世道,乱兵横行,你去抢人家,人家知道会被抢得倾家荡产,肯定事先藏得严严实实;可你如果去好好说,人家就乐意拿出些粮食保个平安。因此,尽管吃不饱,断断续续倒也能续上。可富户也就那么多,反复去要,人家也怕,岳飞也不好意思,因此这几天,粮食是越来越难以征集到了。
这天,岳飞正在苦恼,亲兵来报,元符万宁宫宫主笪静之来了。岳飞赶忙迎了出去,只见笪静之一身青布道袍,手持拂尘走在前面,几个村民赶着一架牛车跟在身后。
这笪静之是茅山第二十六代宗主,看到岳飞来迎,笑道:“岳将军,本道给你送粮来了!”
岳飞心里大喜,口中却客气道:“哎呀,笪道长,观中米粮也是紧缺,某如何敢收下啊!”
笪静之道:“本观虽无多余米粮,可我上清教自西汉以来便在此传道布教,信徒众多,如今虽然因兵祸而香火渐少,可下山讨要些米粮倒是不难。”
岳飞施礼道谢,笪静之摆摆手道:“岳将军不必客气,前日将军送与本观的那幅墨宝,本道实在是喜欢的紧,这些米粮权作润笔费了!”
岳飞惭愧道:“某一介武夫,笔法丑拙,实在是担不起道长如此谬赞啊!”
两人一边说笑,岳飞一边把笪静之让进自己的大帐,双方坐下叙谈。
笪静之正色道:“下山讨米可解近忧,却不是长久之计啊!”
岳飞叹了一口气问道:“道长有何教我?”
笪静之抬手指了指帐外,道:“茅山东南二百余里,有一县城名宜兴,盛产茶叶、陶瓷,粮食,百姓也相对比较富裕,毗邻太湖,湖产丰富,如大军移去宜兴驻扎,粮草问题便彻底解决了。”
顿了一下,笪静之笑道:“本道只是为将军谋划解忧,并无他意,将军莫怪。”
岳飞长身而起,深揖到地,口中说道:“道长这是哪里话来,这段时间若没有道长帮衬,兄弟们又怎么能坚持到现在。如今更是为我等指出一条活路,岳某心中无比感激,又怎会生出其他念头!”
笪静之大笑道:“如此,本道便放心了!”说罢,起身告辞而去。
岳飞根本没想到,这次和笪静之的交谈竟会对他之后的人生造成巨大的影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