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墨生前辈。”我转过身，看向身旁的墨生，“这一路多亏了您的相助，晚辈无以为报，不如到前堂喝杯茶，歇歇脚？”
墨生点了点头，目光在师姐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，随即收回视线，跟着我走向前堂。
前堂的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，我亲手沏了两杯热茶，又端来一碟精致的点心，放在桌上。
墨生端起茶杯，轻轻抿了一口，目光落在杯中漂浮的茶叶上，神色平静。
“墨生前辈，”我斟酌着开口，“您是贯胸国族人，活了五千年，见识广博。关于师姐体内的魂魄，您是否还知道些什么？孟婆说她与师姐的魂魄同出一源……”
墨生放下茶杯，抬眸看了我一眼，缓缓说道：“我的确听过一个古老的传说。上古时期，后土娘娘见世间亡魂皆带着前世的痛苦与执念，在轮回中永世纠缠，心生不忍，便分出一道化身，守在奈何桥畔，亲自熬制忘忧汤，助亡魂忘却前尘，安心转世。”
“这个化身，就是孟婆？”
我脱口而出。
墨生点了点头：“正是。孟婆虽为天神，却只是后土娘娘的一道化身，地位尊贵，却无实权，这也与阴曹地府的格局相符。”
“你之前说，黑无常和钟馗判官都认为，笙无忧体内的魂魄来头比十殿阎王还大。孟婆的地位与十殿阎王不相上下，那么能与她同出一源，且来头更大的，除了后土娘娘本尊，恐怕再无他人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，师姐体内的魂魄，可能是后土娘娘的另一道化身？”
我震惊地说道，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。
后土娘娘，那可是上古正神，掌管大地与幽冥，地位甚至在阴曹地府的主宰酆都大帝之上！
我前世虽是十殿阎王之一，可与后土娘娘相比，简直是云泥之别。
师姐体内竟然可能藏着这样一位大能的化身，这让我既感到震撼，又觉得难以置信。
墨生微微点了点头，“这只是一种猜测，但可能性极大。不过，后土娘娘为何会留下另一道化身在笙无忧体内，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心中的困惑更深了。
不过，至少我们有了明确的方向，只要找到剩下的血玉手镯和黄碧玺耳坠，或许就能揭开所有的谜团。
“墨生前辈，不知您接下来有何打算？”
墨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，那里平坦温暖，没有贯胸国族人标志性的空洞：“我会在灵冢一带停留一段时间。永夜的气息在阴曹地府出现过，她迟早还会现身。下次你再入阴曹地府，还请叫上我。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我连忙说道，“前辈若有任何需要，也尽管开口。”
墨生微微点头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：“这是我的宿命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怅然。
我心中了然。
他与无启国女王相爱，诞下了永夜，可女王却不幸离世。
他为了寻找真相，长出了心脏，拥有了感情，如今却要亲手对付自己的女儿。
这份宿命，对他而言，太过沉重。
一路相处下来，我能感受到墨生的与众不同。
他不像贯胸国其他族人那样冷漠无情，反而富有人情味，重情重义。
或许正是因为这颗心脏，让他有了七情六欲，有了软肋，也有了铠甲。
我对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与好感。
墨生喝完杯中茶，起身说道：“多谢你的款待，我先告辞了。”
“前辈慢走。”
我起身相送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灵冢的大门外。
送走墨生后，我转身去往了鬼市。
之前将因果逆生草存放在了鬼族，如今彼岸涅盘花已经找到，正好一并取回来，交给天后鬼仙。
带着两件奇异的草药回到灵冢时，天后鬼仙早已在她的宅邸等候。
天后鬼仙的宅邸和朱雀鬼仙的府邸有些相似，都有炼丹炉。
但不同的是，朱雀鬼仙的柜子里都是字画和书籍，天后鬼仙的柜子里存放的都是名贵药材。
见到我手中的因果逆生草和彼岸涅盘花，天后鬼仙激动得浑身颤抖：“找到了！终于找到了！小长生，多谢你……”
“天后前辈不必客气，这是晚辈应该做的。”我将两件草药递到她手中，“您先赶紧救治令郎，立堂口的事情，不急。”
天后鬼仙紧紧攥着草药，连连点头，“好！好！三日之后，老身必定返回灵冢，成为你堂口的鬼仙！”
说完，天后鬼仙迫不及待地化作一道流光，消失在天际。
我站在庭院中，看着师姐依旧在秋千上轻轻摇晃，我心里不禁十分担心。
我立刻便用神识联络着太阴鬼仙这个传令官，请她帮忙转接六合鬼仙。
很快六合鬼仙的声音出现在我的神识中，我便立刻说道：“六合鬼仙，晚辈恳请您为我师姐卜算一卦……”
我说出了在阴曹地府里的遭遇，将师姐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，也请求六合鬼仙转告给师父。
六合鬼仙沉默片刻，声音带着几分凝重：“你身上所发生的事情，你师父早就知道，不必老夫转告了。”
“但你可知你师姐体内魂魄的来历？若真如你所说那般强大，我的卜算之术未必能窥探分毫。当年我能算准你与你师父的劫数，是因你们命格虽奇，却仍在天道轨迹之内。可若涉及上古神只，我的术法便如萤火撼月。”
“晚辈明白。”
我心中早有预料，若师姐的魂魄真与后土娘娘有关，六合鬼仙算不出来才是常理，“即便如此，也劳烦六合鬼仙您尽力一试，晚辈感激不尽。”
“老夫会以毕生所学尝试推演，有了结果后会告诉你，小长生你且安心等候。”
六合鬼仙的声音多了几分郑重。
“多谢六合鬼仙……”
我长长舒了一口气，中断了神识中的联系。
连日来奔波于阴阳两界，与恶煞、无启国族人殊死搏斗，身体早已疲惫不堪，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。
可一闭上眼，大脑却异常清醒，阴曹地府的幻象如走马灯般闪过……
师父在地狱中饱受煎熬的身影，师姐清醒时坚定的眼神，还有那雾蒙蒙的黄泉路、血黄色的忘川河……
忽然，爷爷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。
小时候，他总是疯疯癫癫，烟袋锅的火星在暮色中一闪一闪，粗糙的手掌抚摸我头顶时格外温暖。
可如今，他的灵魂还困在八臂尸王的尸身中，我却被一堆琐事缠身，连解救他的机会都没有。
我重重捶了下床沿，心中满是愧疚。
要护师姐周全，要帮师父解除十八层地狱的诅咒，要找齐五行首饰，还要追查永夜的踪迹……
千头万绪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我起身从木箱中取出爷爷的遗物，斑驳的烟袋锅、温润的老玉佩，还有一本泛黄的草稿本。
看到草稿本的瞬间，我不禁笑出了声……
十年前师父找到我，急着索要爷爷传下的《青囊尸经》。
我翻箱倒柜找出这本“古籍”，结果翻开一看，里面空空如也，就是本小学生用过的上下翻草稿本，纸页边缘都卷了毛边。
笑声未落，我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。
草稿本的纸页明明还是空白，眼前却突兀地浮现出一行行古朴的篆字，像是直接印在我的脑海中，清晰无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