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闯疯了一样冲到琉璃化的深坑边缘。
那深坑的内壁光滑如镜，还在散发着惊人的热量。
他根本不管这些，探着身子就想往下看。
“师长！危险！”
他的副官和两名警卫死死地拉住了他。
“放开我！”
李闯双眼赤红，奋力挣扎着，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。
“老子要去看看！老子要去看看！”
李靖紧随其后，脸色凝重到了极点。
“用无人机！”
他对着自己的参谋冷静地下令。
“立刻派‘蜂群’下去侦察！打开高敏度生命探测仪和红外扫描！”
“是！”
几名“工蜂”步兵立刻行动起来，从背后取下如同手提箱般的装置。
箱子打开，数十架手掌大小的微型无人机，如同被惊动的蜂群，嗡鸣着飞起，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巨坑。
指挥终端的屏幕上，画面开始实时传来。
巨坑的底部，一片狼藉。
到处都是被高温融化后又凝固的，奇形怪状的黑色物质。
爆炸的能量，将这里的一切都化为了最原始的粒子，然后又重新聚合。
“热源信号稳定！”
“生命探测仪有反应！就在正中心！”
操作无人机的士兵，声音激动地汇报道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死死地盯住了屏幕。
随着无人机不断降低高度，穿过弥漫的烟尘。
坑底中央的景象，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。
那里躺着一个身影。
一个焦黑的，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身影。
他身上的“守望者II型”动力装甲，已经彻底被毁，如同融化的蜡烛一样，和他的血肉凝固在了一起。
无数狰狞的骨刺，从他身体的各处穿透出来，又在恐怖的高温中折断，碳化。
他就像一具，从地狱最深处被拖出来的焦尸。
但就是这样一具“尸体”。
他的胸口，却在极其轻微地，有规律地起伏着。
而且，在他那焦黑且布满了裂纹的皮肤之下。
隐隐有暗红色的微光，如同呼吸般，一明一灭。
“是……是灰烬队长……”
一名第二装甲师的士兵，声音颤抖着说。
没有人会认错。
即便他变成了这副模样，但那股即便身处毁灭中心也依旧存在的，独属于黑色守望的冰冷气息，是不会错的。
李闯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身影。
他不再挣扎了。
他只是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。
两行滚烫的泪水，从他那布满硝烟的脸上，无声地滑落。
“我就知道……”
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，喃喃自语。
“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蛋，命硬得很……”
“立刻组织救援！”
李靖当机立断。
“工兵营！架设下降设备！医疗队准备！”
“等等！”
李闯突然开口，声音嘶哑，却异常坚定。
“我下去。”
“你？”
李靖皱起了眉。
“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下去。”
“我说了，我下去！”
李闯猛地转过头，那双通红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李靖。
“他是我的兄弟。”
“我答应过他，要带他回家。”
“我要亲自去接他。”
他的语气，不容任何反驳。
李靖看着他，从那双眼睛里，看到了一种名为“执念”的东西。
他知道，自己劝不住。
他沉默了几秒钟，最终点了点头。
“让医疗队和你一起下去。”
“给他穿上最高等级的防护服。”
很快，工兵营便在深坑边缘，用高强度合金打入了数根固定桩，架设好了专业的下降设备。
李闯穿上了一身厚重的银白色防护服，在两名医疗兵的陪同下，顺着缆绳，缓缓地向着坑底降落。
越是往下，空气中的温度就越高。
防护服的面罩上，不断有高温警告的提示音响起。
李闯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。
他的眼睛，始终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个越来越清晰的焦黑身影。
终于，他们落在了坑底。
脚下的地面，踩上去还带着一丝柔软的灼热感。
李闯踉跄了几步，快步冲到了那个身影的面前。
他缓缓地蹲下身。
隔着厚重的防护服，他伸出手，想要去触碰那具焦黑的身躯，却又在半空中停住。
他怕自己一碰，这个用生命燃尽一切的兄弟，就会像沙子一样散掉。
“灰烬……”
他的声音，通过防护服的通讯器传出，带着失真的电音，和无法掩饰的哽咽。
“老子……老子来接你了。”
“老子没让你死……你他妈的听见没有！”
他像是疯了一样，对着那具焦黑的身躯低吼着。
然而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只有那胸口微弱的起伏，和皮肤下明灭的红光，证明着他还活着。
两名医疗兵迅速上前，打开了便携式的生命监测仪，将各种探头，小心翼翼地贴在了灰烬那还算完好的皮肤上。
“生命体征……极度微弱！”
“心跳每分钟只有十五次！”
“各项生理指标都在崩溃的边缘！”
“但是……”
一名医疗兵看着仪器上跳出的一行行匪夷所思的的数据，声音都变了。
“但是他的细胞活性……我的天……他的细胞活性，是正常人的数百倍！”
“他的身体……正在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，进行着超高速的自我修复和重构！”
就在这时。
那个一直紧闭着双眼的焦黑身影，他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。
然后，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。
他缓缓地，睁开了眼睛。
那双眼睛里，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和程序化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冰冷的，锐利的，仿佛能看穿人灵魂的……意志。
他的目光，缓缓转动。
扫过面前的两名医疗兵，最后，落在了李闯那巨大的防护头盔上。
他的嘴唇，那两片焦黑的，干裂的嘴唇，微微张开。
一个沙哑，干涩，却无比清晰的字，从他的喉咙深处，挤了出来。
“……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