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
太后没有接这句话,她把目光落到了外边的景色,
精心修饰过的庭院处处是景,一草一木都是值得观赏的顶尖存在,
而这世界上最为顶级的,最容易受到追捧的东西,却是她一手让自己的儿子拱手相让,
越重明,重王,她的老二,
究竟有没有,会不会,在心里暗暗的怪罪过她这个做母亲的呢?
何姑看太后脸色不愉,却也知道这是太后娘娘维持了许久的心结,她一边暗自怪罪自己不懂得规避,竟然还不小心提起了这件事,白白惹得太后娘娘伤心,
但事已至此,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,只能轻轻揉捏着太后的肩膀,试图使她更加平静一些。
“罢了,不过是些许风霜,就算是老二怨我恨我,那也是哀家应得的,只是他大哥……”
想起来自己那个同样不太省心的大儿子,太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,
“他……最近几年,也实在是过分了些。”
何姑自然是想到了刚刚云清漪提到了的那件事,一想到背后隐藏的东西,她就不由得有些寒毛直竖,
只是对于皇宫中的九五之尊,哪怕是何姑,也不敢再轻易开口说些什么,只能听着太后一个人喃喃自语。
“最近几年,宫里的动荡比先皇在的时候还要热闹,不过高高拿起,又重重摔下,哀家这个大儿子啊,手段倒是颇为毒辣,这一点……”
太后忍不住顿了顿,嘴角竟然诡谲的上扬了几分,
“倒是跟他那个父亲有些相似,不过更像的,还是像哀家,毕竟他那个皇帝爹,也还是被……”
“太后娘娘!”
何姑急匆匆的打断了太后娘娘的未尽之语,脸上焦急的神情不似作假。
“太后娘娘,谨防隔墙有耳,这样的话,咱们还是不要再说了,”
“胆小。”
太后斜昵了她一眼,不屑的哼了一声,
“倒是还不如云丫头,好歹她还知道编个像模像样的借口来哄骗哀家,你就只知道一天到晚,这个不行,那个不许,哀家就没见过当的像哀家一样憋屈的太后。”
太后娘娘说到后边,竟然隐隐约约有些委屈,
但是何姑可不管太后娘娘这一套,她将找出来的披肩给太后肩膀上盖上,然后替她换上了热茶。
“奴婢听不懂这些什么东西,奴婢只知道,到时候若是有了什么错漏,恐怕太后娘娘又要责怪奴婢,当时没有好好提醒太后娘娘,所以奴婢只好僭越了。”
嘴上说着僭越,但何姑的语气可一点都不像一个知道自己在冒犯的奴婢,
她同太后有着不少的利益纠葛,有着不少共同经历过的事情,而此刻,太后也不能没有何姑,
她背负的东西太多,需要有人跟她一起承担,
而跟她一起经历过那些风风雨雨,最后一路走到今天的何姑,便是太后娘娘也不能失去的身边人。
这种关系跟血缘无关,只是单纯的产生了时间长久的羁绊,
太后娘娘闭了闭眼,似乎有些疲乏的模样。
“可是累了?娘娘。”
何姑想要让太后娘娘进后殿内去休息,
但太后娘娘却摇了摇头。
“哀家无碍,哀家只是有些担心云丫头。”
何姑愣了愣,
“瑞芳轩那边并无什么危险,不过是太后娘娘当初私底下将那个濮阳给安置到了那边,云小姐过去,也只是简单询问一番,那边地方偏僻,又没有个正经主子,大概是不会遇到什么人的,另一个同濮阳一起收拾瑞芳轩的宫女,常常去别的宫殿献媚,就算是想要碍着云小姐的眼睛,只怕也难有机会?”
只是一句话,何姑就大概能够推测出太后的意思,但是太后娘娘的忧虑,却又是从何处而来呢。
“并非是瑞芳轩的事儿,那边孤寂偏僻,本就是用来困住濮阳那一伙人仅存的那个,哀家到底是年纪大了,只觉得能少死一个,也是一场造化功德,恰好她也不想死,愿意在那儿忍受清冷孤寂,哀家便成全她……”
太后顿了顿,意有所指的旁敲侧击,
“哀家所说的忧虑云丫头,不是刚刚她提的这个,这事情说来不过是别人的疏漏,暂且还怪不到她身上去,二十三年前,就连云家国公爷的大儿子也才刚出生没多久呢,如何怪得到云丫头身上……哀家是担心别的。”
看着太后娘娘脸上明显多了一层阴霾的样子,何姑心下一抖,想到了别的什么,
她的嘴唇颤了颤,
“太后娘娘……也许不会吧?云小姐可是同太后娘娘嫡亲一脉的亲戚血脉,陛下他,他也是娘娘您的亲生骨肉,总不至于……总不至于,”
何姑的声音都有些难以遏制的发抖,似乎是为自己理解到了的,太后娘娘的意思而感到惊恐。
“怎么会如此呢?”
太后冷笑一声,
“你可还记得太祖圣朝,陪他打下江山之后分封的王侯公爵有多少之数?你又可还清楚,前朝的世家贵族,又还绵延几家,而如今现在……”
何姑微微瞪大了眼睛,却只能听着太后娘娘一针见血的指出,
“如今朝堂之上,还算得上整齐体面的公侯之家,还剩下多少,家里又还能有多少产业家底?云家……血脉,亲人,算了吧,若非是看在这些,恐怕云家早就没了这个云字,改换门庭,填充了国库去了。”
太后的语速太快,声音压低,快的好像是打了一声雷,
而听在何姑的耳朵里,也的确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可怖。
“太后娘娘……那,既然如此,云小姐莫非,莫非,”
何姑也算是看着云清漪在太后寝殿住了这么久了,的确是不错的一个小姐,身上没有那股子世家贵女的傲气,却还多了几分稳重,
不论是什么方面都是极为出挑的,这样的千金小姐,身份贵重,原本都是应当作为下一任的皇后来培养的,
不过,不管是皇帝,还是太后,甚至是云国公,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过相关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