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纤歌拎着那把比他还沧桑的石锤，对着一堆灰白色的石灰岩，陷入了沉思。
这玩意儿，看着就硬邦邦的，要把它砸碎，再磨成细粉…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细胳膊细腿，又掂了掂手里的石锤。
【系统提示：体力活警告！宿主当前力量属性偏低，建议采用杠杆原理或寻找更高效的粉碎工具。友情提示：用脸滚键盘是无法磨粉的。】
“……” 陈纤歌面无表情地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。这破系统，吐槽倒是越来越熟练了。
他试探性地抡起石锤，对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灰石砸了下去。
“哐！”
一声巨响，震得他虎口发麻，石锤差点脱手飞出去。而被砸的那块石头，只是……掉了一小块边角，还弹起来差点砸到他的脚趾头。
“嘶……” 陈纤歌揉着发麻的手腕，看着那块几乎毫发无损的石头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。这“科研”的第一步，未免也太“石”打“石”了。
他换了个姿势，尝试用更小的力气，更精准地敲击石头的纹理和裂缝。效果……聊胜于无。敲了半天，也只得到一小堆大小不一的碎块，离“细粉”还差着十万八千里。
“这得磨到猴年马月去……” 他看着那堆碎石，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巨大的石臼——就是欧阳钲泰之前砸石英用的那个。
要不……试试那个？
他吭哧吭哧地把碎石块搬到石臼旁边，又费力地抱起那根沉重的石杵。
【系统提示：检测到工具“大型石杵”。重量：约三十斤。材质：花岗岩。建议：请宿主量力而行，注意腰部保护，避免因操作不当导致工伤，影响后续剧情发展。】
陈纤歌深吸一口气，无视了系统的“关怀”，双手握紧石杵，对准石臼里的碎块，猛地捣了下去！
“咚！”
沉闷的响声在铁屋子里回荡。石块应声碎裂，效果拔群！
陈纤歌眼睛一亮，有门！他立刻来了精神，调整呼吸，一下一下地捣了起来。虽然依旧费力，但比起用小锤子敲，效率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“咚！咚！咚！”
铁屋子里，一时之间只剩下富有节奏感的捣石声，以及某人逐渐粗重的喘息声。伴随着石杵的起落，大量的白色粉尘弥漫开来，呛得陈纤歌连连咳嗽，灰头土脸，活像刚从面粉缸里爬出来。
就在他捣得头昏眼花，感觉自己快要进化成“人形打桩机”的时候，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小子！快看老夫弄来了什么好东西！”
欧阳钲泰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，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布袋，脸上带着邀功似的兴奋表情。他看到屋里弥漫的粉尘，以及那个在石臼前奋力捣鼓、几乎被白色粉末淹没的人影，愣了一下。
“咳咳……欧阳大人，您回来了？” 陈纤歌停下动作，抹了把脸，结果弄了个大花脸。
“你这是……在拆房子？” 欧阳钲泰看着那几乎要溢出石臼的白色粉末，又看了看陈纤歌，嘴角抽了抽，“老夫是让你磨粉，没让你把自己也磨进去！”
他把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放，发出“噗通”两声闷响。
“看看！” 他献宝似的解开其中一个袋子，露出了里面洁白细腻、如同雪粉一般的沙子，“皇家采料场最好的石英砂！筛了足足三遍！一点杂色都没有！”
【系统提示：检测到物品“精炼石英砂”。成分：二氧化硅（Sio2）纯度 ＞ 98%。用途：高级玻璃、光学仪器、精密陶瓷原料。备注：品质优良，是制作高透明度玻璃的理想选择。】
陈纤歌眼睛一亮，这沙子，确实漂亮！
欧阳钲泰又解开另一个袋子，里面是灰白色的、带着结晶光泽的块状物。
“还有这个！” 他拿起一块，凑到陈纤歌面前，“西域来的瑟瑟石碱！老夫珍藏的好宝贝！碱性猛得很！”
【系统提示：检测到物品“天然碳酸钠块（高纯度）”。成分：水合碳酸钠为主，纯度较高。用途：强效洗涤剂，重要化工原料，玻璃制造优良助熔剂。备注：效果显着，但需注意其腐蚀性，以及精确控制用量。】
“材料齐了！” 欧阳钲泰拍了拍手上的灰，目光扫过陈纤歌捣出来的那一大臼石灰粉，“你这粉……磨得倒还算细。行了，别捣了，赶紧把粉末弄出来，咱们配料！”
陈纤歌如蒙大赦，赶紧找来簸箕和小铲子，小心翼翼地将石臼里的石灰粉收集起来。
接下来，就是激动人心的配料环节。
欧阳钲泰找来一杆小巧的戥子秤，表情严肃得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。
“七份沙……” 他小心地称出七份雪白的石英砂。 “一份半碱……” 他又用小锤子敲下石碱块，仔细称量。 “一份石灰……” 最后轮到陈纤歌的“劳动成果”。
三种白色的粉末被倒进一个干净的木盆里。
【系统提示：钠钙玻璃基础配料已混合。理论熔点约1100c-1200c。潜在风险：混合均匀度不足可能导致成品出现条纹或结石；碱含量略高可能导致成品耐水性稍差；原料若含有未察觉杂质可能导致意外着色。建议：充分搅拌，均匀混合。】
“搅拌均匀！” 欧阳钲泰拿起一根木棍，开始仔细地搅拌盆里的粉末，一边搅一边念叨，“成败在此一举，可不能马虎！”
陈纤歌在旁边看着，心里也有些小激动。虽然过程充满了体力劳动和粉尘，但眼看着离传说中的玻璃越来越近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。
混合均匀后，欧阳钲泰选了那个中等大小的碗状坩埚，将混合好的粉末小心地倒了进去，装了大半坩埚。
“好了！” 他捧着那只装着白色粉末的坩埚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，深吸一口气，眼神狂热地看向那个刚刚烧过坩埚、余温尚存的炉子，“开炉！熔炼！”
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将坩埚放入炉膛中央，然后熟练地添加燃料，调整风门。
炉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，比之前烧坩埚时更加猛烈。炉膛内部很快变得一片通红，然后是刺眼的亮黄，最后趋于白炽。坩埚在烈焰的舔舐下，也渐渐被烧透，发出夺目的光芒。
欧阳钲泰死死地盯着炉口，额头上渗出了汗珠，眼神专注而炽热。
陈纤歌也凑在不远处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，心里七上八下。这要是成功了，那可真是跨时代的一步……吧？至少以后喝水可以用玻璃杯了？
时间在高温和寂静中缓缓流逝。炉火稳定地燃烧着，发出呼呼的风声。
欧阳钲泰时不时地调整一下风门，或者透过观察孔，眯着眼查看炉内的情况。
“怎么样了？” 陈纤歌忍不住小声问道。
“还早！” 欧阳钲泰头也不回，声音有些嘶哑，“这玩意儿，得烧透了才行！急不得！”
说是这么说，但他那搓手的频率和来回踱步的幅度，明显暴露了他内心的焦急。
又不知过了多久，欧阳钲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，才开始逐渐减小火力，让炉子慢慢冷却。
等待炉子冷却的过程，比烧炼时更加磨人。欧阳钲泰彻底没了之前的镇定，围着炉子转来转去，嘴里不停地念叨：“行不行啊……到底化了没……可别给老夫烧成一坨屎……”
陈纤歌倒是淡定不少，找了个相对凉快点的角落席地而坐，开始闭目养神——主要是捣石灰太累了，得缓一缓。
终于，炉膛不再发光，温度也降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。
“来了来了！” 欧阳钲泰戴上厚厚的皮手套，拿起长长的铁钳，屏住呼吸，小心翼翼地探入炉膛，夹住了那个依旧滚烫的坩埚。
他的动作极其缓慢，生怕一点震动就毁了里面的“宝贝”。
坩埚被稳稳地取了出来，放在铺着沙土的地面上。
两人立刻凑了过去，伸长脖子往坩埚里看去。
只见坩埚内部，原本满满的白色粉末已经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汪……嗯……还在微微冒着气泡、颜色有些发绿、半透明的、粘稠的液体？
液体表面还漂浮着一些没有完全熔化的白色颗粒和一些黑色的渣滓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 欧阳钲泰瞪大了眼睛，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那汪东西。
【系统提示：初步熔炼成功！获得物品“粗制玻璃液（钠钙硅酸盐）”。状态：熔融态，成分不均，气泡较多，含少量未熔物及杂质（铁离子等着色）。评价：恭喜宿主，您成功制造出了一坨热乎的、不太透明的、绿了吧唧的玻璃状物质！距离真正的玻璃器皿，还有亿点点距离。】
陈纤歌看着那坨“绿了吧唧”的东西，又看了看系统提示，嘴角微微抽动。
成功了，但又没完全成功。
不过……总算是烧出来了！
那汪“绿了吧唧”、冒着泡的粘稠液体，在坩埚里缓缓流动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气和……呃……失败的气息？
欧阳钲泰瞪着那玩意儿，眉头拧成了川字，胡子都快跟着一起打结了。他伸出一根手指，似乎想戳一下，但又被那灼人的热浪逼退。最后，他捡起旁边一根烧剩的木炭条，小心翼翼地探进坩埚，在那粘稠的液体里搅了搅。
木炭条接触液体的瞬间，“滋啦”一声冒起一股黑烟，顶端直接被烧焦碳化，还带出几缕如同融化糖浆般的绿色丝线，在空中迅速冷却变硬，然后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摔成了几小块半透明的、带着气泡的绿色晶体。
“嘶……烫！而且黏糊糊的，像熬坏了的饴糖！” 欧阳钲泰扔掉烧焦的木炭条，甩了甩手，脸上混合着失望、好奇和不甘，“怎么是绿的？老夫明明用的都是白色的料！”
陈纤歌看着地上那几块摔碎的“绿玻璃渣”，又看了看系统提示里的“铁离子等着色”，心里大概有了数。
【系统提示：宿主请注意，天然石英砂中常含有微量铁元素（Fe2+\/Fe3+），即使是经过筛洗的“精炼石英砂”，也难以完全去除。铁离子在玻璃熔体中会呈现绿色或棕黄色。此外，坩埚材质、燃料灰烬也可能引入杂质。想要获得无色透明玻璃，需要更高纯度的原料或添加脱色剂（例如：二氧化锰。】
“欧阳大人，” 陈纤歌清了清嗓子，开始了他的“古籍忽悠学”，“我记得那残片上好像提过一句，说这琉璃之色，变幻莫测，毫厘之差，谬以千里。有时候，看似纯净的原料里，会藏着一些肉眼难辨的‘杂气’，比如……嗯……土石中潜藏的‘铁精’？一经炉火熔炼，就会显露本色。”
“铁精？” 欧阳钲泰皱眉思索，“你是说，那白沙里面，其实还混着咱们看不见的铁锈沫子？”
“大概……是这个意思？” 陈纤歌含糊道，“还有，那些气泡……可能是原料里的‘虚气’没排干净？”
【系统提示：气泡成因复杂，包括原料分解产生的气体（如碳酸盐分解产生co2）、原料间隙或内部吸附的空气、熔融过程中溶解度降低析出的气体等。解决方法通常包括提高熔炼温度、延长熔炼时间、使用澄清剂或进行搅拌。宿主解释勉强沾边，获得“一本正经胡说八道”经验+1。】
“铁精……虚气……” 欧阳钲泰摸着下巴，若有所思，“有道理！看来这沙子还得再提纯！或者……得想办法把那‘铁精’给逼出来？至于虚气，或许是火候还不够猛？烧的时间不够长？”
他围着那只逐渐冷却的坩埚转了两圈，又有了新的疑问：“就算烧成了透明的，这软趴趴、黏糊糊的一汪，怎么弄成杯子碗碟的样子？总不能等它自己流成型吧？”
他指着地上那几块冷却的玻璃渣：“你看，一冷就硬了，还脆得很，一碰就碎。”
陈纤歌看着那粘稠的玻璃液，脑海里浮现出现代工厂里玻璃吹制的画面。长长的吹管，一头蘸取玻璃液，另一头……吹气？
“那个……欧阳大人，” 陈纤歌试探着说，“有没有可能……用一根空心的铁管子，一头伸进去，蘸上这熔化的琉璃液，然后……从另一头……吹气？”
“吹气？！” 欧阳钲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，眼睛瞪得溜圆，“对着这烫死人的玩意儿吹气？你是想让老夫表演个口喷火龙吗？再说了，吹气能把它吹成什么样？吹成个鼻涕泡？”
【系统提示：宿主提出了“玻璃吹制”的核心概念，虽然描述略显粗糙且缺乏技术细节。该技术需要特制吹管、熟练技巧以及对玻璃粘度与温度的精确掌控。新手直接尝试，成功率约等于被陨石砸中两次。建议：先从简单的模具浇筑或压制开始。】
陈纤歌被欧阳钲泰的反应逗乐了，赶紧摆手：“我就是瞎猜，瞎猜！古籍上没细说，可能……可能还有别的法子？比如……趁热把它倒进模子里？”
“模子？” 欧阳钲泰眼睛一亮，“这个靠谱！就像铸铜铸铁一样！不过这玩意儿冷得快，得用耐热的模子，还得手快！”
他低头看了看坩埚里那坨已经开始变得更加粘稠、颜色也更深暗的绿色玻璃液，做出了决定：“行！这第一炉，就算是个试探！等它彻底冷下来，老夫看看这‘绿饴糖’到底是个什么成色。然后，咱们再想法子弄更纯的沙子，改进配方，控制火候！老夫就不信了，烧不出一块真正透明的好琉璃来！”
他重新燃起了斗志，仿佛刚才的挫败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。他指挥陈纤歌：“小子，把那边的废料清一清，地方腾出来！等这炉冷了，咱们还得研究怎么把它从坩埚里弄出来，也是个麻烦事！”
陈纤歌看着这位精力旺盛、越挫越勇的炼器大师，无奈地笑了笑，拿起扫帚开始干活。
看来，这玻璃之路，才刚刚开了个头。前路漫漫，充满了未知的“坑”和……绿色的玻璃渣。
【系统提示：第一次玻璃熔炼尝试结束。结果：获得“绿豆糕”色玻璃坨一块（带气泡和杂质）。主要问题：原料纯度不足（铁污染），熔炼不充分（气泡、未熔物），缺乏成型技术。后续建议：1. 提升石英砂纯度（化学提纯？磁选？）；2. 优化配方与熔炼工艺（调整温度曲线，延长保温时间）；3. 开发基础成型技术（模具浇筑、压制）。宿主距离“搓出玻璃杯”的目标，还有99步。请再接再厉（或者考虑放弃？）。】
陈纤歌默默无视了系统最后那句“友好”的建议。放弃？怎么可能！他的烧火棍还没升级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