渔网深处,那“悉悉索索”的声音还在继续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刮擦着粗糙的麻绳,又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搬动着什么。声音不大,但在万籁俱寂、只有海浪和自己心跳声的夜晚,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。
陈纤歌像块石头一样,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渔网的阴影里。他甚至放缓了呼吸,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。那双死鱼眼在黑暗中睁得溜圆,努力适应着几乎为零的光线。
来了来了,它来了,它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走来了。
他能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黑影,在渔网堆的另一侧,动作笨拙而鬼祟。他们似乎抬着一个不轻的物件,脚步踉跄,还伴随着压低了的、意义不明的咕哝声。其中一个好像还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发出一声闷哼,随即被另一个人低声呵斥。
专业点行不行?这业务水平,连隔壁偷咸鱼的阿黄都不如。
陈纤歌心里疯狂吐槽,但身体却紧绷得像块铁板。他认出来了,这俩货不就是白天在鱼杂堆旁边对着鱼骨头搞行为艺术的那两位吗?大半夜不睡觉,跑来他这“豪华海景渔网房”搞什么飞机?
黑影们似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,将那个沉重的物件轻轻放下,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。紧接着,是一阵更细微的、像是锁扣或者插销被拉动的声音。
然后,一股熟悉的、令人作呕的腥甜臭味,如同打开了尘封八百年的生化武器罐头,蛮横地钻进了陈纤歌的鼻腔。
卧槽!这味儿……
陈纤歌的瞳孔瞬间收缩。这味道,他这辈子都忘不了!就是昨晚在下水道里,差点把他和林安一起打包送去见阎王的那条“滑溜溜长条玩意儿”身上的味儿!
那两个黑影放下东西后,没有停留,像两只受惊的老鼠,迅速转身,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渔网堆,很快消失在码头的阴影里。
渔网堆里,只剩下陈纤歌,以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、被放置在离他不远处的……笼子?
借着从渔网破洞透进来的、极其微弱的月光和远处渔灯的反光,陈纤歌勉强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。那是一个用粗铁条焊成的笼子,不算太大,但足够装下一个人……或者一条不小的鱼。笼子里黑漆漆的,看不真切,但那股浓郁的、带着强烈攻击性的腥臭味,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散发出来。
还伴随着一种低沉的、令人牙酸的刮擦声,像是某种覆盖着鳞片的生物,正在用身体摩擦着铁笼的内壁。
完了,芭比q了。
陈纤歌感觉自己的头皮都麻了。这帮孙子,居然把那玩意儿抓来,还特意放在他睡觉的地方!他们想干什么?!
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上了他的心脏。
气味!
那玩意儿对气味极其敏感!昨晚在下水道里,它就是循着他和林安的气息追过来的!而现在,他和林安身上,肯定还残留着那股子洗都洗不掉的“下水道限定香水”味儿!
这帮人……是想借刀杀人?!或者说,是想用他这条咸鱼当诱饵,引那笼子里的玩意儿出来,制造混乱?!
妈的,这澜波港的水,果然不是一般的深,简直是马里亚纳海沟级别的!他一个杀鱼的,怎么就成了各方势力博弈的棋子了?还是那种用完就丢、连名字都不会被记住的炮灰棋子!
陈纤歌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。他现在就像是被绑在铁轨上的倒霉蛋,眼睁睁看着火车呜呜呜地冲过来,而旁边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“便衣大哥”在默默记录他的死前挣扎。
不行,不能坐以待毙!
他小心翼翼地,用比蜗牛还慢的速度,开始挪动身体,试图从渔网的另一侧溜走。每一个动作都轻得不能再轻,生怕惊动了笼子里的“大宝贝”,也怕惊动了外面那个还在敬业蹲守的“保镖”。
就在这时,笼子里那低沉的刮擦声猛地停顿了一下。
紧接着,一股更加浓郁、更加狂躁的腥臭味爆发开来,伴随着铁条被猛烈撞击的“哐当”巨响!
那玩意儿……醒了!而且,它闻到他了!
陈纤歌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,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跑!
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潜行、什么隐蔽了,手脚并用,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,猛地从渔网堆里窜了出去!
第15章 跑!咸鱼跑!别被追上包饺子!
“哐当!哐当哐当!”
身后的铁笼子像是被一头发狂的海兽从内部猛烈撞击,每一次撞击都让陈纤歌的心脏跟着漏跳半拍。那股子能把死人熏活、活人熏死的腥臭味,如同跗骨之蛆,紧紧地黏在他身后,甚至盖过了海风本身的味道。
我去年买了个表!玩真的啊!
陈纤歌此刻哪还有半点死鱼眼的淡定,他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,或者干脆进化出鱼鳍,直接一个猛子扎进冰冷的海水里。他手脚并用地在堆积如山的渔网和杂物间穿梭,破烂的衣衫被粗糙的麻绳和木刺刮得“刺啦”作响,但他完全顾不上。
黑暗中,视线受阻,脚下的感觉也变得迟钝。他一脚踩在一块湿滑的鱼鳞上,差点表演一个原地劈叉,幸亏他常年跟鱼打交道,下盘功夫(主要是被老鱼头揍出来的)还算扎实,硬生生稳住了身形,只是踉跄了几步,差点一头栽进旁边一个装满了死螃蟹的破筐里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码头上显得格外清晰。他不敢回头,但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笼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,撞击声越来越密集,还夹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仿佛指甲刮过铁锈的“嘶嘶”声。
那玩意儿……好像快要出来了!
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,他能感觉到,在码头更远处的阴影里,似乎还有一道目光,如同毒蛇吐信,冷冷地锁定着他。是那个“便衣大哥”!他还在!他就像个该死的纪录片导演,拿着摄像机(虽然这个时代没有),准备全程记录他这条咸鱼是如何被做成生鱼片的!
妈的,等老子活下来,一定给你寄一整船的臭鱼烂虾当谢礼!
陈纤歌咬紧牙关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,这码头像个迷宫,而且那玩意儿是靠气味追踪的,他跑到哪里,估计都会被闻到。
必须想办法摆脱气味,或者……制造更大的混乱!
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。渔网、缆绳、废弃的船桨、装着各种海产(或者海产垃圾)的木桶和筐子……还有……不远处堆放着的几桶黑乎乎、黏糊糊的东西,散发着刺鼻的桐油味,那是用来保养渔船的。
桐油!
一个大胆甚至有点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。
桐油的味道极其浓烈刺鼻,或许能暂时掩盖他身上的气味?而且,这玩意儿……好像是易燃的?
陈纤歌的眼神瞬间变了,那双死鱼眼里闪过一丝平日里绝不会出现的狠厉和决绝。他不再是那个只想混吃等死、吐槽老板的杀鱼小工,而是一条被逼到绝境、不得不亮出獠牙的……呃,咸鱼。
他猛地改变方向,不再是盲目地逃离笼子,而是朝着那几桶桐油冲了过去。
他的动作惊动了笼子里的生物,也惊动了暗处的观察者。
“哐当——!!!”一声更加剧烈的撞击声传来,伴随着铁条弯曲的刺耳声响。
与此同时,远处阴影里的那道目光似乎也波动了一下,仿佛没想到这条“鱼饵”居然没有按照预想的剧本逃跑。
陈纤歌扑到一桶桐油前,也顾不上脏不脏,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将那半人高的木桶推倒!
“哗啦——”
黑褐色、黏稠腥臭的桐油瞬间倾泻而出,在地面上迅速蔓延开来,刺鼻的气味如同炸弹般扩散,瞬间压过了那股鱼腥恶臭。
陈纤歌看也不看结果,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,再次狂奔起来。
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,但他知道,再不跑,就真的要变成“鱼精拌桐油”了!
刺鼻的桐油味像一堵无形的墙,瞬间在空气中炸开。那味道霸道无比,带着一种工业革命初期的粗犷和不讲理,硬生生将那令人作呕的鱼腥味挤压、扭曲,虽然没能完全覆盖,却也成功制造了一片嗅觉上的混乱地带。
管他娘的有没有用,先恶心死它再说!
陈纤歌一边跑,一边还能分心吐槽。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这混合了桐油和鱼腥的“特调鸡尾酒”给腌入味了。
“嘎吱——嘣!!”
身后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,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。
出来了!
陈纤歌头皮炸裂,脚下更快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码头另一侧堆放废弃船板和破烂渔具的区域。那里的地形更复杂,障碍物更多,或许能争取一点时间。
他不敢回头细看那玩意儿到底长什么鬼样子,但仅凭那股子味道和刚才笼子里的动静,就能想象出绝不是什么善茬。大概率是某种滑溜溜、黏糊糊、长着尖牙利爪、还自带生化武器攻击的玩意儿。
“嘶啦——”
一阵令人极度不适的、如同湿滑皮肤摩擦粗糙地面的声音,伴随着一股腥风,迅速逼近!
它没被桐油完全迷惑!或者说,它对陈纤歌身上那股子“下水道限定VIp专属气味”的执念,已经超越了桐油的刺激!
我靠!这什么狗屁追踪系统,比镇妖司的还灵?!
陈纤歌一个急转弯,险之又险地躲在一堆叠起来的破旧蟹笼后面。他屏住呼吸,心脏咚咚咚地擂着鼓,感觉嗓子眼都在冒烟。
那“嘶啦嘶啦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辨别方向。
机会!
陈纤歌的目光落在蟹笼旁边一卷被丢弃的、又粗又硬的旧渔网上。这玩意儿死沉,而且布满了各种倒刺和破洞,但胜在够大够韧!
他猛地扑过去,抓住渔网的一角,用尽吃奶的力气,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,猛地一甩!
“呼啦——!”
沉重的渔网带着一股劲风,像一张黑色的巨口,朝着黑暗中的某个位置罩了下去!
“噗嗤!”
一声闷响,仿佛渔网罩住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。紧接着,是剧烈的挣扎和愤怒的嘶吼!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“嘶嘶”声,而是变成了一种尖锐、刺耳,仿佛无数根针同时刮擦玻璃的噪音,直冲耳膜!
有效!
陈纤歌心中一喜,但不敢有丝毫停留。他知道这玩意儿困不住那怪物多久。他转身就跑,目标是码头边缘,那里停靠着几艘破旧的小渔船,或许可以跳上船,或者干脆跳海!
然而,他刚跑出两步,一股腥臭的劲风就从侧后方袭来!
快得不可思议!
陈纤歌只来得及将身体猛地往旁边一拧,同时将手里一直攥着、准备随时用来捅鱼(或者捅人)的、老鱼头那把“传家宝”破剑(其实就是把磨秃了的短铁条)往后一撩!
“嗤啦!”
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,伴随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,他的胳膊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口子,鲜血瞬间涌了出来。
但同时,那把破剑似乎也碰到了什么东西,发出了一声沉闷的、像是砍在韧皮上的声音。
“嗷——!”
一声更加凄厉、更加愤怒的尖啸响起!
陈纤歌借着这股冲击力,顺势一个前滚翻,狼狈地躲开了后续的攻击,拉开了几步距离。他这才第一次,真正看清了袭击者的部分模样。
借着微弱的光线,他看到一个扭曲的、人形轮廓的黑影,但绝不是人。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、湿漉漉的暗青色,上面似乎覆盖着细密的、反光的鳞片。一只不成比例的、长着蹼和利爪的手臂(或者说鳍状肢?)正微微颤抖着,上面有一道浅浅的、正在渗出墨绿色粘液的划痕——那是他的破剑造成的!
而它的脸……陈纤歌只瞥到了一眼,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那是一张介于鱼和人之间的脸,眼睛巨大而突出,没有眼睑,像死鱼一样凸起,嘴巴裂开到耳根,里面是密密麻麻的、针一样的獠牙。
最要命的是,它正用那双毫无感情的死鱼眼(比陈纤歌的还纯粹),死死地盯着他,嘴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。
被它缠上了!
陈纤歌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。刚才那一下,纯属运气,这玩意儿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常人!
近战博弈?这他妈是单方面殴打!
他握紧了手里的破剑,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,血腥味混杂着桐油和鱼腥,形成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味道。
那鱼精似乎也被激怒了,身体微微下伏,像一头准备扑杀猎物的野兽。
陈纤歌死死盯着它,大脑飞速运转。
打不过,跑……好像也跑不掉了。
怎么办?在线等,挺急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