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尔琳叹了口气,眉头微蹙,转头看着那么多睡着的人道:“愈合咒印并不是万能的,它只能治疗身体的损坏。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,愈合咒印除了对外伤有作用外,就是对于身体内部轻微损伤导致的炎症,也有作用。但是,这种季节下的发烧就不是炎症的问题,潜在原因尤未可知,愈合咒印自然起不到效果。你们已经尽力了,剩下的……”
“谢尔琳女士,如果有别的方法可以救治这些愈合咒印无效的人,我们和平会能用吗?”菊藜顺着话询问道。
谢尔琳一愣,转过头来看着菊藜,目露思索之色。
一阵后她道:“炼金药剂的确有用,但别说普通人消费不起,就算我们这儿愿意出钱购买,再多钱也不够花的。”
“咱们和平会就没有自己研究炼金药剂吗?我听说,炼金药剂很多成本并不高,只是因为配方别人难以掌握,所以价格才贵。我们如果能够掌握,加以救治,不是可以让更多人得到希望吗?”
谢尔琳听完,连忙摆手,有些哭笑不得。
“不不不,小菊藜,事情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。”
“拿简单的红药水来说,这东西和愈合咒印效果一样。”
“但是黑市里买的吃完后,副作用难以预料,如果你购买那些大师出品的,副作用很微弱,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这里面差距在哪里?大师也是从普通炼金学徒一步一步走上来的,不是因为他是大师,所以药才好。而是因为药达到了大师的程度,制作者才是大师。”
“这过程,就需要炼金师不断用各种材料来实验。”
“也许你觉得一支大师之作的红药水五个戈尔,太贵。但大师通过实验改良的配方,也许就达到了上千戈尔。有些实验材料,甚至得填上性命。”
“和平会不那么做,也是因为炼金秘药的本质就是‘代价’。”
“使用者在享受到药效迅速的同时,也得承受许多潜在的代价。这些代价不是说眼下服用完后的副作用,而是各种长远的,潜在的。比如说,黑市里买的便宜红药水,使用完后,很容易出现‘溃疡症’。那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,身体变得像乳酪一样,受到冲击稍微重一点就容易受伤。”
“但使用者也好,制作者也罢,甚至还有那些大师,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,只能通过配方优化把相关因素去除。”
“可旧的因素去除,新的因素又进来,这都是不可控的。”
“我们和平会的核心是公开,公正,公平这三公原则。这种事,就与三公原则相悖,且对人未来极其不负责。用愈合咒印无效,我们还只能说能力有限,尽力了。可用这些药,无异于是谋杀。”
“然而,这些还算是好的。”
“并不是我在说那些炼金师的坏话。有些炼金师会用新药来填补旧药的副作用,就把旧药产生的副作用看成是一种病。但这个新药又会产生额外的副作用。你只要有钱,想要活下去,就必须持续用他的药。直到你死亡时,钱包也被掏空,甚至留给家里人是无穷的负债。”
“这种事……却在炼金界屡见不鲜。”
“仔细想一想,如果炼金药真的好到一次性治疗好你的症状,让你无需再购买后续的药,他们喝风吗?整个大陆上,炼金师是主流。每年有好多人从炼金学院毕业,加入行当成为炼金师,这竞争何其激烈。”
“但凡外界说一样事物邪恶,那人云亦云居多。”
“但凡和平会对一样事物做全体定性,那这东西是真邪恶。”
“炼金师和炼金药,就是和平会极少数排斥的存在之一。”
谢尔琳说了那么多,基本把原因和立场都阐明了。
这么一说倒也无可厚非。
因为和平会的立足,就是“为人类未来而战”这句宣言。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菊藜心思急转,她沉默些许时间后叹了口气,道:“可是……我们明白,并不意味着大众明白。在我们眼里,只是想稳扎稳打帮助所有人,甚至不计回报。但在大众眼里,我们没有救回他们的妻儿父母,我们就是无能。如果他们有炼金药剂,可以救回家人的生命,那么他们宁愿选择炼金药剂。因为……家人是无价的,生命是无价的。我们再努力,再用心,只要无法救回来人,对于平民来说,我们就是……无能。”
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不客气了。
可谢尔琳只是叹了口气,这些道理她年轻时候就懂,可又有什么办法?
她甚至知道,和平会就是因为这样才没落。
一个高尚的存在,却比不过其余那些滥用炼金药的教廷……
一方面是被人们诟病的陈旧的、落后的、迂腐的教规,一方面又是鲜活的生命,她能怎样,她也只是一个底层教徒罢了。
她上面还有西斯牧首,西斯牧首也只是莱姆镇智慧礼堂的牧首。
往上还有上级城镇、塞城乃至于主城、行省的牧首,主教。
他们一句话,不比底层管用?
虽然和平会在很多事情上管的宽松,可一旦触及到了红线,那是毫无情面可讲,没有丝毫缓转余地的。
年轻时的她,也曾以为这太过了。
直到阅历上来了她才发现,正是因为这种对底线的恪守,才让和平会从古至今屹立那么多年不倒,而这期间多少风头起时如排山倒海,仿佛要将和平会吃光抹净的教会,最终都因为对底线的松懈,从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呢?
“是的,也只能这样了,我们能做的,仅仅是我们能做的……”
听着谢尔琳无奈的话语,菊藜小心翼翼道:“因为选择权在平民手里。”
谢尔琳疑惑地看着这个小姑娘:“一向都是如此,教会从来不该高高在上,和平会一直都是与众生平等。”
“谢尔琳女士,如果我觉得这是错误的呢?”
谢尔琳皱起眉头看着这个姑娘道:“那你犯了傲慢之罪。”
“可我有理由——充分理由。”
“说说看呢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