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到半天的时间,太子在东宫宠幸了一个洒扫宫女至其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,众人对昭阳的议论从以前的‘那么瘦小也不知道能不能行’变成了。
“太子殿下看着瘦小,没想到这么生猛,这还没到十七岁呢,就有了子嗣。”
“难怪我听说前两个月东宫夜夜都有奇怪的动静传出来,竟是因为这个?”
“是呀,还听说太子殿下上课时精神不济。”
“才开了荤的男人,正是有干劲的时候。”
“哎哟,难怪上课迷糊。”
昭阳此刻也确实很迷糊,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,而比她更迷糊,还是跪在下面的王姝,她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“什么?有孕?我,我没有呀。”
阿玉蹲下去朝她道。
“不是要真有孕,是要扮做有孕,你可明白?”
“我明白,可是,为什么呀?”
昭阳看着徐言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,有身孕之人本就嗜睡,他还将自己折腾到后半夜,说好的有分寸,动作是轻缓了不少,可仍旧如之前那般不知餍足。
她早上是强打着精神上的早朝还去找皇帝通禀了此事,拟了圣旨,现下直接一股脑都给他,自己回内殿补眠。
昭阳一走,王姝就更害怕了,一对上徐言的视线身子就忍不住开始哆嗦。
徐言也没耐心,直接问。
“做不做?”
“……做。”
“从现在开始不得离开东宫,不得随意乱说话,会有人专门照顾你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陛下病重,此事不宜操劳,你就直接住在闲庭院旁边的致远阁吧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有什么事直接告诉伺候的人。”
眼看着事已谈妥,徐言预备回内殿去找昭阳,又听王姝道。
“那个,常大人,我能见见吗?”
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徐言,生怕他生气,徐言却只是淡淡道。
“太子妃私会外男,你是自寻死路吗?”
王姝眼神霎时无光,安静地垂下了头。
为防她做蠢事,徐言又耐着性子开解她。
“你现在能做太子妃,便是你最好的结局,否则回到浣衣局,你能蹉跎几年?若真是坏了事情,常林也未必能保得住你。”
说完越过王姝,径直走了出去。
王姝等他走了才敢抬头,一下子跌坐在地上,脑海中反复想起那句话。
“你觉得我喜欢你什么?”
在她最黑暗最害怕的时刻,常林如同神兵一般降临,安抚她,照顾她,驱散她心中的恐惧,又救她出牢狱。
她早已对常林心生爱慕,她以为常林必然也一样,是因为爱慕她才会处处维护她,却没想到,常林只是可怜自己。
从满怀希冀到彻底绝望,这几个月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这样的时刻,就如同现在,他不知道太子和徐言究竟要做什么,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归于何处,只能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替她安排好一切。
……
徐言路过闲庭院时看到杜莱正堵着景桢,景桢却一直躲闪着他,看到自己后更是慌乱不已,转身就跑。杜莱还欲再追,被徐言喊住。
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
“哦,督主,我正跟景桢说话呢,谁知她突然就跑了。”
徐言眉毛往上一挑,问道。
“说什么?”
杜莱嘿嘿一笑,习惯性地摸着后脑勺。
“就是问我有没有受伤之类的,我给她说只是小伤,她就给我塞了一瓶药。”
徐言垂眼看着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白色瓷瓶,想到景桢方才慌乱的神色,又问。
“还说了什么?人怎么跑了?”
杜莱那张黢黑的脸,此刻竟然泛出了一抹淡红。
“我问她这么关心我,是不是喜欢我,她听完就跑,我哪肯呀,追着她问,谁知道她又掉头跑了。”
徐言:……
杜莱看着徐言,问道。
“督主,您说,她是不是喜欢我?不然为什么要给我送药?”
“好好当值,莫要再去唐突别人,”
杜莱不依,正色道。
“督主,您是过来人,我对景桢的感情你是知道的,我就是不知道,她,她对我是个什么意思呀。”
徐言看着景桢远去的背影,道。
“她心中只有她主子一人,你莫要逼急了,给她点时间,让他自己想清楚吧。”
杜莱嘿嘿一笑。
“我就是怕惦记她的人太多了,万一她看上别人了。”
徐言白了他一眼,这个人太多了,不就是指王瑞安吗?
王瑞安跟他不同,王瑞安是有些自卑的,所以他对景桢的爱从来都是隐忍的,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景桢厌恶。而杜莱就不同了,他大气自信,身上又有一股正常男人的阳刚气,单这一点,王瑞安就比不了。
徐言在心底叹了口气,忽然有点心疼起王瑞安来,他朝杜莱道。
“别因为此事伤了人。”
这种事杜莱还不屑于做,他爽朗道。
“你放心吧,我不会的。”
“言语上的也不行。”
杜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。说实话,王瑞安这个人挺好的,衷心,有教养,又有智慧,若不是因为喜欢同一个人,他们指不定还能做知己,他爽快应下。
“您放心吧,我不会的。”
徐言拍了拍他的肩膀,转身朝内殿走去。
……
昭阳正拥着锦被呼呼大睡,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。
自她有孕后便扯了床幔,此刻天光大亮,日光透进了内室,照在她那张白皙的面庞上,泛着柔和的光。
徐言立在床前看了她一会儿取了白玉转身离去。
允公公听说是徐言单独求见陛下时先是愣了一下,随后才禀报给皇帝。
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徐言行完礼后不急着说话,立在窗前静静看着皇帝。
皇帝也静静看着他,二人之间无声较量着。
还是允公公打破了尴尬的气氛。
“徐提督过来不知所谓何事?”
徐言看着皇帝平静道。
“有一桩旧事,要问问陛下。”
“何事?”
“妍妃,是不是已逝时太傅的义妹?”
皇帝募得瞪大了双眼,不可置信看着他。
“你,你说什么?”
徐言神色未变,再次重复了那句话。
“妍妃,是不是已逝时太傅的义妹。”
皇帝挣扎着要起身,一旁的允公公赶紧扶住他。
“陛下,您不能起身呀。”
皇帝慢慢躺下去,一双大眼一直盯着徐言,他问。
“你是谁?”
徐言看着他不语。
皇帝又让允公公退了下去,再次问。
“你到底是谁,与妍妃是什么关系,与时家,又是什么关系?”
徐言俯身,看着皇帝的脸,一字一顿道。
“我叫时潇。”
皇帝脑子里嗡的一声,只觉得一片空白,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言,呆滞的面庞做不出一丝回应。
徐言紧接着问。
“妍妃娘娘,是不是我的小姑姑?”
过了许久,皇帝才从巨大的震惊中缓了过来,脑海中浮现出时渊抱着他小儿子的场景,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朝自己介绍。
“我儿时潇。”
那时候时潇不过两三岁的小娃娃,躲在时渊的怀里,奶声奶气地喊他。
“陛下。”
他当时觉得这个娃娃圆圆嫩嫩的,可爱极了,一点也不似时渊那般粗犷,还打趣道。
“怎么看着不像你?”
时渊笑道。
“像我反倒不是件好事情,他像他娘。”
他没见过时夫人几次,只依稀记得是个极美,极端庄的女子。
他伸出手想抱抱时潇,时潇先是看了时太傅一眼,才伸出手小小的手,让他抱进了怀里,他当时就在想,自己要是也有个儿子就好了。
不过小时潇似乎有些怕他,没抱多久就哭着要回到时渊的怀抱。
皇帝看着徐言那张脸有些怔愣,这么多年,他就在自己身边,他却始终未察觉。
怔愣之后又大喜,好啊,他还活着,时家有后,时家还有后人。但他,是个太监,皇帝的心陡然跌进了湖底。
他下了地狱要如何向时渊交代,如何妍儿交代,他的挚友,他的爱人……
万千思绪化作一滴泪滑落下来,他看着徐言那张脸,忽然觉得有一些时渊影子在,极少,他还是像他的母亲。
“朕记得,时渊的妻子,就是姓徐。”
徐言笑笑。
“进宫后臣改了母姓,不然如何能活得下去。”
皇帝伸出手去,徐言慢慢向前,轻轻握住,他的手枯瘦如柴,还带着微微的颤抖,一如他此刻的声音。
“对不起,是朕没用,拖累了你们时家满门。”
十几年前的伤痛到如今仍未减轻分毫,反而因为夜夜入梦而让他更加煎熬,现在被皇帝提起,徐言只觉得没什么感觉,仿佛那种痛,已经深入了骨髓一般。
“当时的情况我也打探清楚了,您也被软禁着。只能说你们还太稚嫩了,什么都没准备好,而太后老谋深算,势力盘根错节,那时的你们注定不是她的对手。”
皇帝神色黯然,握着徐言的手。
“好孩子,你没死朕真的很开心,你父亲就你一个孩子,他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还活着,肯定会很开心。”
说完他又沉默了,若在天之灵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了太监,他还能高兴得起来吗?
事到如今再问他是怎么逃进宫来的已经没有意义,当时那样惨烈的场面,他能活下来已是万幸。
徐言看着他忽喜忽悲的脸色,问出了第三次。
“陛下,妍妃娘娘是我的小姑姑吗?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妍儿是时渊的义妹,也是朕的妍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