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山海一号”的船舱内,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,王谦、杜勇军、黑皮、二嘎子、栓柱等核心队员围坐在一起,中间的木板上,放着那块从海底带上来的青花瓷片,如同放置着一块灼热的炭火。
“宋瓷……”杜勇军又念叨了一遍这个词,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瓷片边缘,眼神复杂,“这东西,要是真的,那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,值老钱了!可……可这也烫手啊!”
黑皮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,压低声音:“谦哥,底下……那样的瓷片多吗?”
“很多,”王谦声音低沉,“散得到处都是,完整的估计也有,埋在泥里。那船不小,看散落范围,当初装的货不少。”
这话让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。巨大的财富仿佛就隔着一层海水,触手可及。
“干吧,谦哥!”栓柱年轻气盛,忍不住道,“咱们悄悄弄上来,谁知道?”
“胡闹!”杜勇军立刻呵斥,“你以为这是捞海参呢?这东西一旦露面,藏不住的!来路说不清,就是天大的麻烦!”
二嘎子比较稳重,看向王谦:“谦哥,你的意思呢?”
王谦的目光扫过众人,最终定格在那块瓷片上,缓缓开口:“杜叔说得对,这东西,是文物,是国家的宝贝。咱们私自打捞,倒卖,那是犯罪。”
他顿了顿,话锋却又一转:“但是,咱们既然发现了,也不能就当没看见。这船在深海,咱们不去动,迟早也可能被别人发现,或者干脆彻底烂在海底。我的想法是,咱们可以先进行小规模的、谨慎的初步打捞。”
众人精神一振,都竖起耳朵。
“目的有三个,”王谦条理清晰地说,“第一,获取少量确凿的实物证据,确认这艘沉船和这些瓷器的年代、价值。第二,评估打捞的难度和风险。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,有了实物,咱们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,是上报,还是……另作打算。”
他这个“另作打算”说得含糊,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。在巨大的利益面前,完全不动心是不可能的。
“我同意谦儿的想法,”杜勇军首先表态,“是得先弄明白底下到底是什么成色。”
“对,先弄点上来看看!”黑皮也附和。
王谦见无人反对,便开始部署:“这次打捞,必须绝对保密,仅限于咱们在场的人知道。打捞范围,仅限于沉船外围散落的、相对容易获取的器物,严禁破坏船体结构。打捞数量,不宜过多,够咱们判断情况就行。”
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:“事不宜迟,明天一早,我和黑皮、二嘎子,再带两个人下水。栓柱,你在船上总协调,春生,空气泵还是交给你,决不能出半点差错!”
“明白!”被点到名的人立刻应道。
这一夜,很多人都没睡踏实。对财富的渴望,对未知的恐惧,以及对可能带来的后果的担忧,交织在每个人心头。
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,“山海一号”便悄然驶离了暂时停泊的僻静海湾,再次前往那片神秘海域。海面上弥漫着一层薄雾,更添了几分隐秘色彩。
抵达目标海域后,王谦没有立刻下令下水。他先是仔细观察了海况,确认周围没有其他船只,然后让船在沉船位置上方的海面缓慢游弋,进一步精确定位。
“还是我们三个先下,”王谦对黑皮和二嘎子说,“记住,只捡外围散落、品相相对完整的,动作要轻,不能搅起太多泥沙,注意避开船体结构。”
三人穿戴好装备,神情都比往日下海多了一份肃穆。杜小荷默默地将护身的红布条塞进王谦的衣兜里,用力握了握他的手。
入水,下潜。轻车熟路地沿着海沟壁下到沉船所在深度。再次看到那艘沉睡的巨兽,三人的心情依旧难以平静。潜水灯的光束如同探照灯,扫过那片布满历史尘埃的区域。
王谦打了个手势,三人分散开,但保持在彼此视线范围内,开始在水流相对平缓的沉船外围区域仔细搜寻。
很快,二嘎子就有了发现。他在一片稍微隆起的沙包旁,发现了一个半埋着的、直径约二十公分的青花瓷碗!碗口略有残缺,但大部分完好,碗身绘着缠枝莲纹,青花发色沉稳,釉面莹润,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光。他强忍着激动,小心地用木铲清理掉周围的淤泥,然后双手将其捧起,如同捧着初生的婴儿,轻轻放入特制的、内衬软布的帆布兜里。
几乎同时,黑皮也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体型较大的双耳陶罐,罐身布满沉积物,但形制完整,罐口还用某种类似油脂的东西封着,似乎里面曾经装着什么。他试着搬动,发现十分沉重,便打手势叫来王谦帮忙。两人合力,才小心翼翼地将这个颇有分量的陶罐移入另一个帆布兜。
王谦自己则专注于寻找更具代表性的器物。他在一堆破碎的瓷片中,发现了一个造型优雅的玉壶春瓶!瓶子斜躺在泥沙中,瓶口有磕碰,瓶身有一道明显的裂纹,但整体器形保存了下来,上面的青花人物图案依稀可辨。这显然是一件精品!他花费了不少功夫,才将这个脆弱的瓶子完好地取出,用软布包裹了好几层,才放入兜中。
打捞过程并非一帆风顺。海底的暗流时不时会搅动起来,带起一片浑浊,影响视线和行动。一些瓷器碎片边缘锋利,稍不注意就会划伤手套甚至潜水衣。更重要的是,心理压力巨大,每一次伸手,每一次移动,都生怕碰坏了这些沉睡千百年的脆弱珍宝,或者触动了什么未知的危险。
期间,王谦还注意到沉船主体靠近船尾的位置,似乎堆积着更多、更密集的货物,但那里结构复杂,水流也更急,他谨记自己的原则,没有贸然深入。
氧气余量再次告急。王谦打出“收获已满,准备上浮”的信号。三人检查了一下各自的收获,帆布兜都已相当沉重。他们互相示意,开始沿着信号绳缓缓上升。
这一次,船上的人等待得更加焦灼。当看到三人浮出水面,尤其是看到他们卸下的那几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帆布兜时,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七手八脚地将王谦三人拉上船,帮他们卸下装备。王谦顾不上休息,立刻示意将帆布兜抬进船舱。
舱门紧闭,煤油灯被拨亮。当王谦将帆布兜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,摆放在铺着干净帆布的地板上时,整个船舱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!
那个青花缠枝莲纹大碗,那个沉甸甸的密封双耳陶罐,尤其是那个虽然残破却器形优美的玉壶春瓶……这些跨越时空的器物,就那么静静地呈现在众人面前,带着海底的微腥和历史的厚重,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视觉和心灵。
与之前那片小小的瓷片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!当这些相对完整、器形各异的实物摆在面前时,那种历史的真实感和巨大的价值感,变得无比具体和强烈!
“这……这瓶子真好看……”栓柱喃喃道,不敢伸手去碰。
杜勇军蹲下身,戴上老花镜,几乎是匍匐在地上,仔细查看着每一件器物,特别是那个玉壶春瓶和青花大碗,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:“没错……是宋瓷!看这胎釉,看这青花,看这器形……没错!都是好东西啊!尤其是这瓶子,搁在古代,也不是寻常百姓家能用得起的!”
他试图打开那个双耳陶罐的封口,但年代久远,封得异常牢固,他不敢用力,只好作罢。
“谦哥,就这些……得值多少钱啊?”黑皮看着这几件器物,声音有些发干。
王谦没有回答,他的目光也久久停留在这些来自宋代的器物上。心中的震撼同样无以复加。这只是沉船外围的零星收获,就已经如此惊人。那艘沉船的主体内部,到底还隐藏着多少这样的珍宝?
初步打捞成功了,他们获得了确凿的证据。但王谦的心,却比下水前更加沉重。这些冰冷的瓷器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淹没的历史,也带来了一个更加艰难的选择。
是隐瞒下来,冒险继续打捞,获取这惊人的财富?还是……
王谦抬起头,看向船舱窗外那片广袤而神秘的大海,眉头紧锁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决定,将可能改变他们很多人的人生轨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