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京
三月初的汴梁,本已沉浸在连克蔚州、灵丘、浑源、应州的大捷余韵中,街头巷尾的茶楼酒肆,仍在热议着那位年方弱冠便横扫西京道的状元经略。
然而,随着北地疾驰而来的驿马再次嘶鸣着冲入宣德门,当信使那几乎力竭却亢奋到变调的嘶吼——
“大同府光复!阵斩辽国南院大王萧阿速!俘斩两万余级!大捷!天佑大宋!”
——响彻御街时,整座京城,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沸水,轰然炸裂!
“大同府?!云州!是云州啊!”
“我的老天爷!云州!辽国的西京!被我们拿下了?!”
“南院大王?那不是辽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?被阵斩了?!”
“黄经略神威!振武军万胜!”
“天佑大宋!官家圣明!黄相公威武!”
朱雀大街瞬间被汹涌的人潮淹没。
不知从哪个孩童口中开始,一首简单却充满力量的童谣在街头巷尾迅速传唱开来:
黄罗伞,盖云州,
振武儿郎斩敌酋。
铁蹄踏破兴庆府,
天兵西来鬼见愁!
轰隆隆,震天吼,
辽狗西夏都发抖!
童谣里,不单是辽国,连西夏都被带进去了!
......
黄府
与街头的喧嚣相比,黄府门前这些日子更是门庭若市,车马络绎不绝。
自从浑源大捷的消息传来,京中大小官员、豪门巨贾、甚至宗室勋贵,无不以各种名目前来道贺、攀附。
礼物堆满了门房,名帖如雪片般飞来。
陈绣娘初时又是欢喜又是惶恐。
欢喜的是儿子立下如此不世奇功,光耀门楣;无奈的是,她一个深宅妇人,何曾见过这等阵仗?
每日里都要强打精神,对着形形色色的来客笑脸相迎,好言婉拒那些过于贵重的馈赠,说得口干舌燥,心力交瘁。
“夫人,这是李侍郎夫人送来的东海明珠…”
“夫人,枢密院王都承旨派人送来百年山参…”
“夫人,永嘉郡王府长史求见,代郡王送上一幅前朝名画…”
陈绣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,看着管家呈上的礼单,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唉,这些贵人…忠嗣远在边关,我一个妇道人家,如何敢受这些?
都婉言谢绝了吧,就说府中一切安好,不敢劳动挂心,心意领了…”
管事面露难色:“夫人,这…有些实在推脱不得,来人放下东西就走,连门都进不来…”
正烦恼间,一身郡主常服的王莺莺从后堂转出,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与决断。
她走到母亲身边,挽住陈绣娘的胳膊,温声道:“娘,您这些日子太辛苦了。此事交给孩儿吧。”
她转向管家,声音清朗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传我的话:黄府近日闭门谢客。一应访客,无论官职高低、亲疏远近,皆不见。
所有礼物,无论价值几何,一律原封不动退回。
再有人敢擅放礼物或强闯府门,直接报开封府,就说本郡主有令,滋扰功臣府邸者,按律究办!”
“是!郡主!”管家如释重负,连忙应下。
有这位御封的郡主出面,且搬出了律法,再难缠的访客也得掂量掂量。
府门紧闭,喧嚣被隔绝在外。府内,黄燕如独自站在庭院中,仰望着东北方向的天空。
那里,是哥哥战斗的地方。少女的眼眸亮得惊人,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和无尽的憧憬,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,看到了那座刚刚插上大宋旗帜的雄城。
她低声呢喃,带着一丝俏皮:“哥哥…你做到了…真厉害!”
......
垂拱殿
“哈哈哈哈!好!好!好一个黄忠嗣!好一个振武军!”
赵顼的笑声几乎要掀翻垂拱殿的穹顶。
他手中紧握着那份染着大同风霜的捷报,反复看了数遍,每一遍都让他热血沸腾。
“云州!大同府!萧阿速授首!俘斩两万!壮哉!壮哉!”
赵顼激动地在御座前踱步,年轻的脸上因兴奋而涨红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芒。
困扰大宋百年的北境巨患,竟在他手中看到了彻底解决的曙光!“枢密院!立刻将此捷报明发天下!让万民同庆!
礼部着手准备告太庙!朕要昭告列祖列宗,燕云故土,正在归来!”
殿内,王安石、富弼、韩琦、吕公着、吴充等重臣,无不面带红光,喜形于色。
即便是之前最激烈的反对者王安石,此刻紧锁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。
‘速胜,不累新法…’ 王安石心中默念着黄忠嗣当初的承诺,看着捷报上那触目惊心的战果,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。
质疑、担忧,此刻都化作了对这位年轻统帅能力的惊叹。他似乎真的做到了!
以最小的代价,最快的速度,打出了最辉煌的战果。
他看向赵顼兴奋的脸庞,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,只剩下对大局的认同。
此战,必须全力支持到底!
富弼、韩琦、吕公着等人更不必说。
最初的政见之争、派系利益,在收复燕云这一足以彪炳青史的伟业面前,都显得微不足道。
他们看到了超越党争的更高目标——完成太祖太宗未竟之业!
作为当朝宰执,他们的名字将与这光复的伟业一同载入史册。
此刻的朝堂,前所未有的同心同德,目标只有一个:确保黄忠嗣无后顾之忧,倾举国之力,助他完成这最后一击!
“陛下,”枢密使富弼上前一步,声音洪亮,“黄经略用兵如神,振武军锐不可当!
当务之急,是确保粮秣军械、后续援兵源源不断!
臣请再发旨意,命前线诸路,凡涉及前线转运,一律开绿灯,敢有延误克扣者,杀无赦!”
“准!”赵顼大手一挥,随即目光落在捷报后附着的另一份密封文书上,那是黄忠嗣的亲笔信。
他拆开封泥,快速浏览,脸上的兴奋渐渐被一种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极度亢奋取代。
但他脸色却是不动声色,随即宣布退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