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示完毕后,黄忠嗣适时上前:\"诸位还有怀疑吗?\"
先前那位质疑者立即出列,拱手道:\"漕司,先前是在下孟浪了。如此神兵确实名副其实。\"
黄忠嗣展颜一笑:\"既如此,我便继续了。\"
说着示意侍从展开舆图,\"如今钢铁厂主营军械制造,涵盖刀剑、甲胄、火器配件等军需品。按规划,明年将拓展民用领域——\"
他刻意拖长尾音,待全场目光聚焦后才继续道:\"改良犁头、精铸农具、铁器模具等民生所需,但凡涉及铁制品的行当,我们都会涉足。\"
此言一出,满座衣冠皆屏息凝神。
黄忠嗣指尖轻叩案几:\"其中的利润无需多言,诸位想必心中有数。经转运司衙门核算,钢铁厂当前估值约一千万贯。\"
话音刚落,东南角便有人举手发问:\"漕司,若技术遭人窃取......\"
\"问得好!\"黄忠嗣截断话头,从袖中抖出黄绸敕令,\"圣谕在此:其一,厂区由殿前司禁军轮戍;
其二,匠人将会签署保密协议;
其三——\"他目光骤冷,扫视全场:\"凡泄密者,视同通敌叛国,按律夷族!\"
这番肃杀之言,令几个原本眼露精光的豪商顿时面色发白。
西北席间数位家主交换眼神——他们世代经营铁器作坊,此刻怎会不知这官办铁厂的分量?
那套着\"改良\"名目的新式农具,分明是要将民间铁行碾作齑粉。
\"具体投资份额......诸位可思考一下,晚些再说!\"
“接下来!”黄忠嗣从箱中取出一只玻璃杯高高举起:\"诸位请看,这乃是琉璃厂采用新技术烧制的器物。
虽属琉璃品类,但其质地通透远胜寻常,我称之为'玻璃'。\"
满座宾客望着他手中晶莹剔透的器物,皆露惊诧之色。
这些达官显贵平素见惯奇珍,寻常琉璃器皿自不稀奇。
然这般通透如水的物件,莫说亲眼得见,便是坊间传闻也未曾听闻有九成透光的神品。
\"诸位可上前细观。\"黄忠嗣含笑示意。
霎时间十数人离席涌至台前,赵书双忙将箱中备好的几只玻璃杯分传众人。
惊叹之声此起彼伏。
某豪商忍不住追问:\"漕司大人,这般神技究竟如何......\"
\"此乃工艺机密。\"黄忠嗣不待问毕便笑着截断话头。
\"是在下唐突了。\"问话者恍然惊觉,连忙拱手告罪。
待众人传看完毕,黄忠嗣轻叩案几续道:\"此物妙用非止杯盏。
试想若将窗棂间的油纸换作玻璃——冬寒时节既可隔风保暖,又可临窗赏雪。
若再以玻璃筑就暖阁......\"
他拖长尾音,指尖轻叩晶莹杯壁,\"届时围炉观雪,呵气成霜而不侵肌骨,这般神仙光景......\"
话音未落,满室豪绅眼中已绽精芒。
众人暗自盘算:但教价钱合宜,必要将宅邸尽数换上这等奇物。
“来,我们继续看下一样。就这个盐。”
这话一出,下面立刻引起了骚动——若说之前的铁器只是影响部分人的利益,盐可就要动摇太多人的根基了。
不过黄忠嗣倒也没想斩尽杀绝。
他举着个玻璃瓶,里面盛满白花花的细盐,笑着说道:\"诸位不必紧张,这盐虽也革新了技法,但成本高昂,寻常百姓可吃不起。当然...\"
他故意拖长尾音,目光扫过众人:\"盐场的市价估值或许会低些。\"
赵书双接到递来的眼神,立刻找来几个青瓷碟。
黄忠嗣将盐粒细细倒出,白练般的细盐在碟中堆成雪丘。
待赵书双捧着碟子绕场展示时,满室只闻盐粒与瓷器的清脆撞击声。
半晌,众人再抬眼时,目光已如沸水翻涌。
这盐不仅雪色无瑕,入口更无半点苦涩,唯余纯粹咸鲜。
幸而黄忠嗣早言明成本高昂,否则那些世代贩盐的豪商,此刻怕是要瘫坐当场。
黄忠嗣确实没忽悠他们——这成本实在高。按照如今宋朝的制盐技术,其实已经非常完善。
与现代工艺相比,主要差距在于杂质分离环节:现代制盐使用离心机分离杂质,因此成品盐色泽雪白。
而在宋朝,既没有离心机械,也缺乏塑料这类耐腐蚀材料,他只能用竹子和陶罐做些简易的离心装置。
这般勉强制成的雪盐,虽比市面常见的食盐优质许多,细看却仍带微量杂质。
更棘手的是,整个制作过程损耗率极高——十斤粗盐最终只能得三四斤雪盐。
这般精贵的盐,普通百姓注定吃不起,他瞄准的正是达官显贵的钱袋。
什么?作为一方大族,家里吃的盐那么差,你好意思么?
黄忠嗣直接将张问与周磊两人喊上台轮流讲解,自己则跑回转运司衙门喝茶去了——剩下还有几十个产业要讲,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。
直到晚上戌时,招商大会才告结束。
值房内,黄忠嗣端坐首座,张问居左侧。
周磊捧着账本兴奋地汇报:\"漕司,这次咱们总共收了六千万贯!我的天,这可是国库整整一年的收入啊!\"
看着他激动的模样,黄忠嗣放下茶盏调笑道:\"这就把你激动坏了?等日后不单是河北路,全国各路的豪族富商都得抢着投资。眼界放远些!\"
\"漕司教训的是。\"周磊连忙拱手。
黄忠嗣转向张问:\"昌言公,官家那里已说定了,这次招商款抽一成入国库。你且安排妥当,省得吕惠卿老拿之前那一百万贯说事。\"
张问笑道:\"计相也是穷怕了,能理解。\"
\"理解不了一点!\"黄忠嗣翻了个白眼,\"我挨了一箭才换来一百万贯,又不是花在我身上,都是用在河北百姓身上的。听官家说,当初要不是乾纲独断,这笔钱根本留不下来。\"
张问哭笑不得,却觉得此刻的黄忠嗣才像个二十岁的青年。
往日里他太过深沉,全然不似年轻人应有的模样。
若是知道张问所想,黄忠嗣定会无语——他这般作态,只因在场都是自己人,说话自然不必拘束。
更何况以他如今的权势,便是吕惠卿当面也敢直言。
毕竟他为皇帝创收,又给国库添了六百万贯,吕惠卿岂敢置喙?
至于青苗法虽能带来明年的大额岁入,终究是明年之事。
况且新党明年必将面临旧党的猛烈抨击。
他已收到风声,某些地方已现强制摊派之事,先前虽建议加强监察,但新政急于求成,弊端终究难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