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围百姓看到那庄重肃穆的场景后,个个脸上都露出肃穆之色。
经过两个时辰的发酵,整个大名府城都知晓了军卒帮百姓修缮房屋却导致一死三伤的事故。
黄忠嗣特意让福伯与周磊极力宣扬此事。
或许有人会认为他在吃人血馒头,但在他心中,死者已矣。
作为新军负责人,他必须将此次意外事件利益最大化——从民间到官方都要知晓,这支军队并非仅是暴力机器,而是保境安民的卫士。
呜咽的号角声穿透云霄,闷雷般的鼓声重重砸在人们心头。
场中一片寂静,唯有洪氏的抽噎声与六岁孩童的哭喊在空气中回荡,为场景平添几分悲怆。
\"你说你是兵,我说你是兵...\"
黄忠嗣突然开口唱起军歌,萧承弼、张承岳二人连忙跟唱,连文官出身的张问都跟着哼了起来。
歌声渐次扩散,周围士卒纷纷加入。
原本铿锵激昂的曲调,此刻却透着难以言说的厚重感。
百姓们听着这特殊的歌声,不少人已潸然泪下。
忽听得人群中爆出一声嘶吼:\"英雄走好!\"这喊声犹如水滴入滚油,瞬间激起千层浪。
百姓们排山倒海的呼喊声席卷四方,声浪层层叠叠传向远方。
送葬队伍继续向东门行进。
两刻钟后虽已出城,跟随的百姓却不减反增。
又过一刻钟,队伍终于抵达城郊一里处的墓地。
黄忠嗣望着尚未完工的陵园微微蹙眉:木栅栏围着的土地间还露着缺口,显然十天的工期远不足以完善。
唯一醒目的是插在入口处的木牌,上面潦草写着\"烈士陵园墓\"五字。
园内早有预备好的棺椁与墓穴。
待众人将担架抬至棺旁,立即有仆从摆好木凳。
四人轻手轻脚将卫风的遗体移放后,三名道士带着道童上前接手。
尽管黄忠嗣不信这些仪式,但为让卫风走得风光,仍依古礼安排了全套法事。
趁着道士摇铃念咒的间隙,黄忠嗣低声询问周磊:\"英烈祠还需多久?\"
\"约莫两月。\"
\"务必保证质量。\"
\"漕司放心。\"
时间又持续近两刻钟,卫风的尸体才算安葬完毕。
黄忠嗣代表虎翼团上前插香祭拜,当诸事都完毕后,才带人返回军营。
点将台上,黄忠嗣望着下面列队整齐的众人,大喊道:\"今天,有一名袍泽离开了我们!我很悲痛,但同时也很开心!\"
\"你们可能会问,我为什么会开心?因为我开心的是,他是为国家、为百姓而死的!他死得光荣,死得伟大!他是英雄!\"
\"我会向朝廷为他请功,待英烈祠建造完毕,他将永受百姓香火。更令人建造了烈士学堂——他的儿子会得到悉心栽培,他的家人将拿到足额抚恤金!\"
\"所以你们不要悲伤!不要难过!要好好训练!恪尽职守!继续为官家、为百姓、为大宋尽忠!听明白了么?\"
\"明白!明白!明白!\"众军士齐声吼道,声震云霄。
黄忠嗣颔首道:\"解散!准备吃饭——今日伙房杀猪,有肉吃!\"
\"谢总教头!\"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。
黄忠嗣笑着摆手示意,各队依序带离校场。
回到帅帐后,萧承弼也跟了过来。
黄忠嗣边脱衣服边问:\"你咋跟来了,不去吃饭?\"
萧承弼笑道:\"总教头,您这可真神了。我刚才还在烦恼这些兵卒要是太难过怎么办呢。\"
黄忠嗣将外袍挂在木架上:\"将士们面对袍泽逝世,伤心难过是难免的。但军队里不允许长久存在这种情绪。\"
他忽然转身补充道,\"记得让政委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,这将是我虎翼团的团史,要让各官兵都强化这种荣誉感。\"
\"是!\"萧承弼抱拳应诺,又感叹道:\"总教头,您这都是怎么想到的?卑职从军二十余年,也算是熟读兵法了,但您这带兵之道......\"
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由衷的钦佩,\"末将斗胆说句僭越的话,就您这带兵水平,纵是汉之韩信、唐之李靖复生,怕也要叹服。\"
黄忠嗣解着中衣系带,头都没抬:\"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?\"
\"哈哈哈,我可没拍马屁!\"萧承弼脸上泛着红光,\"这是真心话!
才十来天,军中的精气神就完全不一样了。哪怕其他训练科目还没展开,但就如今的士气......\"
他握紧腰间佩剑,\"末将看的出来,此刻便是对阵汴梁捧日军,咱们也有一战之力!\"
黄忠嗣换好常服,随手将换下的战袍扔给亲卫:\"记住,军队最要紧的是军魂。你身为厢都指挥使,定要把这精气神融进骨血里。来日沙场相逢,方有百战不殆的底气。\"
萧承弼闻言单膝及地:\"总教头放心,卑职定当以您......\"
\"慎言!\"黄忠嗣突然截住话头,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帐门,\"这种话传出去,御史台那帮言官怕是要参我们文武勾结了。\"
侍立帐中的赵书提着食盒双眼观鼻鼻观心,仿佛成了樽泥塑。
萧承弼这才惊觉失言,慌忙要解释,却被黄忠嗣抬手制止:\"无妨,你去用饭罢。记住......\"
他拍了拍对方肩甲,\"咱们都是为官家效命的。\"
待萧承弼退下,赵书双上前半步低声道:\"漕司放心,方才......\"
\"我行事光明磊落,何惧宵小非议?\"
黄忠嗣笑着打断他,随手掀开食盒,\"倒是你——\"
他抽动鼻子嗅了嗅,\"今日这羊肉羹闻着甚香,还不快给本官盛一碗?\"
赵书双会心一笑,将热腾腾的杂面炊饼掰开泡进羹里。
帐外暮色渐浓,两人就着摇曳的烛火,就食声与远处的更鼓声渐渐融成一片。
待用完王莺莺特意准备的饭食后,黄忠嗣便来到桌案前,开始构思接下来的计划。
他托着下巴陷入沉思。
宣传新学说必须着书立说,可眼下他尚未拿定主意——究竟要撰写怎样的着作才最合适?
这般苦思半个时辰后,他忽然执起案头狼毫。
素白宣纸上墨痕渐显,赫然落成五个筋骨铮铮的大字:《熙宁新经义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