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何事?”
“我推算了他们被抓的时间,也许是无忧和阿海他们离开那日。”泷月担忧道:“我担心,阿海他们也被抓走了。”
“一路有驿站报平安,应该无事。”
“侯爷又如何保证是真?”
我不方便说父亲留我的暗线有多少客栈,更不好去提唐府上下多会在江湖上打点,只道山人自有妙计,让她放宽心。
“月姑娘是担心,有人将营地中大小事宜悉数告知梁人。”苏哲清在一旁解释道:“的确有这个可能。”
“细查奸细的事还要交给二位了。”我拿出一件金丝甲递给泷月,苏哲清先前一件穿上一件,自然认得我拿出的是什么,可又不好意思说与泷月,背过身去,不看我们。
“这是何物?”泷月接过后细看,这才看清模样:“这太贵重了。”
“贵重什么?”我笑了笑:“你要贵重百倍,还不收好?”
“是。”泷月双手接过:“侯爷放心,泷月一定好好活着,替侯爷看管北营和……苏将军。”
“看管苏将军?”我笑,泷月却羞红了脸。
她从前也见过些世面,许是熬夜熬得,脑子都糊涂了。
“看归看,总要休息的。”我深深叹出一口气,这一夜的浊气终于在清晨吐出,人清爽了许多:“练练晨功,该睡便睡下吧。”
“是。”泷月点点头。
苏哲清在我们身边似乎有些不自在,借口去看孙为安便先行告退了。
我倒是也听人说过,孙为安与他冰释前嫌,这几日用过早膳后还与他下棋,不知真假。
“你和苏将军,可真奇怪。”我看向泷月道:“明明都不是。”
我刚想说都不是小孩子,却想到泷月不过十六七的年纪,而苏哲清更是个连媳妇都没有的老少年,于是一时哑然。
“不是什么?”泷月抬头看向我,一时无话。
“文池呢,怎么不见他?”我有意岔开话题。
“说是要和家中老小请辞。”
“家中老小?”我疑惑道:“为何不随流民离开?”
“文大哥的兄弟都在营中,家中只有一双儿女和父母,不是太老就是太小,一路多磨难,怎敢交于旁人呢?”
“怎么不让他家里人跟阿海他们离开?”
“文大哥说不想劳师动众,而且他也是将军,若是他的老小随侯爷的人走了,其他人的老小又当如何?”
“不如守好北营。”文池在泷月背后出现,轻笑道:“就一日比侯爷来的晚,便被侯爷数落问罪了?”
“这点我不如将军。”我朝着文池施礼道:“将军大义。”
“也不算大义。”文池浅笑:“谁知道你这个草包侯爷有没有用?”
“你。”泷月刚要替我出气,便想起前几日我们一起装草包的事情,一时没话说,有点委屈的看向我。
“那我这个草包,可要全靠将军了。”我自然是不恼的,我心中的成见不比文池轻,何况日后要朝夕相处许久,更不该与他闹僵。
“好说。”文池朝我一笑,我也随之一笑。
“都准备好了?”姜恒在我身后道:“今日雨歇,但是路并不好走。”
“无妨,我准备了雨靴。”泷月在一旁笑盈盈道:“三位,好走。”
“好走。”我笑道:“自然好走。”
就这样,没有谁相送,更没有什么将军别将士的戏码,我们三人出了北营。
姜恒是唯一目睹一群人现身在巨石前的人,他自知找路的责任基本在自己身上,于是沿路摸着石块,据他说是在路上留了些标记。
我问他为何这样说,他说是情急之下留的记号,以防日后找不到了,文池则觉得这路上八成有班师留的记号,于是学着姜恒的样子,每路过一块看起来不容易被风沙侵蚀搬动的石头便查看一番,故而我们走的并不快。
“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人把咱们绑了去。”文池看看我俩:“若是被绑架,二位有几成机会逃脱?”
“八成。”我自信一笑,毕竟可以抓紧时间易容,到时候救他俩都不是问题。
“两成。”姜恒默默掏出两根手指:“人数五人以上的话,基本没戏。”
“侯爷,等下若是找到入口,我二人可假意被抓,你来接应。”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,表示同意。
为保证三人之间能找到对方,文池给我们身上用了很难洗掉的暗瞑香。
“瞑?”姜恒眼睛都睁大了:“居然真有这虫子?”
“其实不是。”我端起药瓶对着自己的头顶扑了许多药粉,他二人也在发顶涂上了药粉:“这药粉要等半个时辰才能入体,走慢些。”
“元疆人的秘药,我也不知如何制成的。”文池不好意思道:“我手里还有几个蛾蛹,小心保存,不要靠近火源。”
我接过文池手里的竹筒,随手挂到自己腰间。
“我也留了些,到时候互相找寻能有个照应。”
“我带了荧光粉。”姜恒道:“也可让飞蛾在夜间带路的。”
“其实暗瞑蛾在夜里有淡淡的蓝光。”我无奈道:“姜恒,你的医书都读哪里去了?”
“暗瞑蛾是毒虫,医手不知也是正常,只是。”文池吸吸鼻子,许是被冷得,他把手缩进袖子看向我:“又是御蛇又是懂毒虫,你腰上那个小荷包是木头做的篓子外裹了布匹吧?”
“是。”
“里面是蝎子?”
“是。”
“南流景与你什么关系?”
“一面之缘。”
“元疆人呢?”
“你指的谁?”
文池看向我,不知想了什么,忽的不再追问。
这一路,却再没什么好聊的。
直到这夜我们迷路在荒漠里,姜恒丧气的找了露营地,文池很贴心的铺设出供人睡觉的地方,我放出毒蝎和蛇出来透气,他依旧是盯着我,什么都不说。
“真无趣啊。”篝火前等干粮烤熟,我伸个懒腰道:“真想去打猎。”
“夜里的沙漠不属于北营人,也不属于梁人。”文池难得不看我,望向远处的石山:“属于那些,被天眷顾的家伙。”
“有狼吗?”姜恒问。
“有。”
“有比狼还可怕的吗?”我问。
“自然有。”
闻言,我与姜恒抖了抖肩膀,不约而同的凑到文池旁边,无声的寻求庇护。
文池几不可闻的笑了笑,虽然幅度很小,但是我感觉到了。
“哈哈,侯爷,你说我算不算懂你?我呢,知道侯爷你不会杀孙为安,走之前托他给我家中带封信,若我回不去的话再送。”姜恒抿抿嘴道:“不过是几句酸诗,没啥意思。”
“回不去如何?”文池笑了笑:“平添伤心。”
“怎么会回不去呢?”我在一旁道:“哈哈,若是你全须全尾的回来了,那你可要把那酸诗读给我们听的。”
“好。”姜恒哼了一声道:“侯爷什么都没准备?”
“有什么好准备的?”我想起临近天亮时,我在给苏慕白的信里用木刻轻轻划出的几行思念的小字,有点心虚,好不容易压下自己的心虚,却在想到我擅自离开的事苏慕白并不知情,不由的更心虚了。
“侯爷在家中可娶过妻妾?”文池像是没了要说的话,随意道:“姜医手呢?”
“我还没,侯爷娶过妻,不过那姑娘已经没了。”
“我说个秘密给你们。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只是想说,便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黄沙和奇怪的大石道:“那姑娘还活着,你们见过的。”
“哦?”文池道:“泷月姑娘?”
“不是。”我轻轻摇头:“他现在不在这里,但也还活的好好的。”
姜恒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,又在文池对上他的表情时僵硬的扭过头不去看我俩。
“那又是谁?”文池像是也想到什么,眼珠差点瞪出来:“难道说是阿海的小妹妹?”
“怎么会?”我比他俩还震惊:“一路上没少有人以为她是我的女儿,我原以为那已经够离谱了。”
“明明是侯爷没说清。”
“谁能想到你们会这样想?”
“嘘。”姜恒忽的警惕道:“不好,有人来了!”
依照计划,我们要趁来人时分头行动。
我依仗自己的轻功悄无声息的隐蔽起来,他二人则有意露出破绽。
为了保住他二人性命,我将自己的侯爷令牌和墨玉诏令都留给了文池。
“分我一个!”姜恒急切道:“侯爷!”
“这个!”我一时没想到还有什么,便将泷千夜赠我的泷安堂印掏了出来,泷千夜曾说过安定之后泷安堂要换个名字,故而将旧物于我做个纪念,只是旁人不知道,还以为那令牌有用罢了。
“有救了!”姜恒像是打了退堂鼓,紧握住令牌,眼睛沁泪:“多谢侯爷!”
“这个你收好,我用不上,被当成将军才是要杀头的。”文池凑到我耳边小声道:“墨玉诏令不止能开一处宝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