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策前往市集,挑选了红、蓝、粉、黄各色花朵,还特意选了几片形状各异的绿叶,满满一篮子,色彩斑斓,生机盎然。
回到布坊后,他便将素裙铺展在案几之上,又将花朵摆放在裙摆上,拿纱布固定,接着又一把小锤子,开始轻轻敲打纱布。
苏云锦站在一旁,看着他这番操作,眉头越皱越紧。
不请画师,不刻模板,就这么直接把花和叶子放在布料上,然后用锤子敲?!
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?
这样敲打,真的能把鲜花印在衣裙上吗?她有些怀疑。
不多时,待赵策放下锤子,小心地将植物残渣一一清除,露出布面上清晰可见的图案时,苏云锦顿时瞪大了眼睛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只见布上赫然呈现出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和叶子,花瓣的纹理、叶子的脉络都清晰可见,宛如真实绽放的鲜花,好看极了。
“她忍不住低声惊叹,“这……这竟然真的行得通!原来失传已久的‘生色花’技艺,步骤竟如此简单,只要把花放在布上敲打就行?!”
“有些东西,未必需要多么复杂的工序,有时候最原始的方法,反而最接近自然的本质。”
赵策顿了顿,后又抚上她的小脸,调笑道:“就像娘子你天生丽质,无需妆容修饰,就已经美的不可方物了。”
“夫君又来哄我。”
苏云锦听得小脸一红, 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欢喜
片刻她才想起来,父亲还在这里,忙又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苏万,就见苏万已经转头看向了别处,她这才放下心来,看向那布面上的花朵,指尖轻触花瓣轮廓,仿佛能感受到那一抹鲜活的生命力:“若用这个法子染制其他衣裙,岂不是每一件衣裙,都是独一无二的了?”
“每一片花瓣、每一片叶子都不一样,敲拓出来的图案也自然不同。”
赵策笑着点头,后见她神色激动,便道,“怎么,娘子也想要一套?你选一套衣服,我来给你做。”
“不,不用了。”
苏云锦却是连连摆手,“夫君读书辛苦,休沐本该在家好好休息,可却因为布坊的事忙碌奔波,妾身已经很过意不去了,怎么能还让你帮我做衣裙呢?”
一条裙子,哪里比得上她的夫君?
她不希望他累着。
赵策听得忍俊不禁:“只是拓印些花叶而已,简单,正好这里还有剩下的花,顺手的事,娘子就别推辞了,快选。”
苏云锦无奈,只得选了件浅青色的长裙,又挑了些喜欢的花儿。
有了刚才拓印的经验,这次赵策动作快了不少, 没多久就拓印好了,他又找来白矾泡水,将两条裙子放进去浸泡固色,再取出来晾干。
苏云锦在一旁瞧着,看他动作娴熟,心中越发惊疑不定。
她怎么觉得,他所想到的点子,都很新奇,很出人意料,一点也不像是他们这个时代的。
但很快她又摇摇头,将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给压了下去。
他分明就是赵睿渊的儿子,怎么会不是同一时代,她真是想太多了。
赵策则转向苏万,将自己写下的山莓及红曲米染色方法交给了他,上边还有白矾、铁锈水及果壳固色的具体内容。
苏万越看越是惊讶,激动的老脸都红彤彤的:“这、这些都是贤婿你想出来的?不愧是贤婿,除了你,怕是没有人能想到,红曲米竟然还能用来染色,还有这铁锈水、果壳固色,也是别出心裁!”
赵策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:“岳父过誉了。”
“不不不,这是真的!”
苏万神色郑重地说,“有了这些法子,交付订单就不成问题了!最最重要的是,这些染料和固色剂都很常见,价格也很便宜,能够大大降低成本,还都是天然的,于身体无害,这收入也能更上一层楼!”
说到这里,他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,“先前贤婿说换种方法来染布,我还不信,现在想来,我真是……”
赵策笑道:“其实这些方法并不复杂,只是很少有人尝试罢了。我不过是多想了一步,多试了一次,碰巧而已。”
见他没有因为名声大噪,而变得飘飘然,仍然谦虚有礼,苏万心中更是欣慰,连连点头:
“贤婿不仅才气过人,更难得的是心性沉稳、不骄不躁。老夫这一生见过不少年轻人,有才者多,有德者少,你这般品性,才是真正有为,能成大事之人!”
赵策笑着摇头,半晌无言。
苏云锦则垂下眼帘,眉心微蹙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娘子在想什么?”赵策忽然转头看她,轻声唤道。
苏云锦一怔,回过神来,脸颊微红:“啊?妾身在想,夫君做的这裙子这么好看,如果多做一些,挂在布坊,买的人一定不少。”
苏万大笑一声:“这有何难,回头我就让恒儿去山上采些花草,把花拓印在衣服上。”
说罢他又转向赵策,问他:“贤婿后日要参加林夫人的寿宴,要不挑件新衣服,新衣新气象嘛!”
林夫子在县学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好夫子,他夫人的寿宴,自然要这隆重一些,如果赵策能得他的指点,这比看几天的书还要管用。
赵策摇头:“不用了,婚后云锦给我做了不少衣服,都是簇新的。”
闻言苏万也不强求,他小心翼翼地将写着染布和固色之法的张纸收好,“等回了村,我就让人照着这法子染一染!”
赵策点头应了一声,就同苏云锦告辞回家了。
苏万送他们出门,心下却有些担心。
赵乾就在县学读书,赵策去林夫人的寿宴,届时他们兄弟碰上,在场怕是有人拿他们来打趣说笑。
但转念一想,以赵策的心性,必不会把这些不友好的言论放在心上,便又放下心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