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王脸上青白交加，嘴唇翕动了几下，最终还是没敢再吭声。
他只是梗着脖子，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怼，死死地盯着地面，仿佛要将地板盯出个洞来。
副导演张强见状，哪里还敢犹豫。
他一个激灵连忙再次转向老王，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。
“老王！听见杨总的话没有！”
张强的声音在空旷的片场回荡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那是后怕。
“从今天起，《相爱》剧组，没有这条破规矩！”
他几乎是指着老王的鼻子在吼，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。
“谁要是再敢拿这种封建糟粕说三道四，影响剧组团结，别怪我不客气！”
这话既是说给老王听，也是说给周围所有竖着耳朵的工作人员听。
杀鸡儆猴，必须立刻表明立场。
“还不快给杨总道歉！愣着干什么！”
张强最后这一声，近乎咆哮。
老王被吼得一哆嗦，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。
他极不情愿地抬起头，目光躲闪着，朝着杨真真的方向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，杨总。”
声音细若蚊蚋，充满了屈辱。
杨真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仿佛根本没听见这句迟来的道歉。
她要的不是一句敷衍的对不起，而是对这种陋习的彻底否定。
目的已经达到。
她收回落在开工箱上的目光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，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。
“张副导。”
“哎！杨总您吩咐！”张强立刻点头哈腰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
“我今天是过来看看拍摄进度的。”杨真真声音平静无波。“带我去监视器那边看看吧。”
“是是是！杨总这边请，这边请！”
张强如蒙大赦，赶紧在前面引路，那姿态，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。
沈听晚悄悄松了口气，感觉后背都有些汗湿了。
她真怕刚刚那个男的性子犟起来和真真姐起冲突。
要知道这‘默守陈规’的规矩一般没有女性去挑战由男性主导的片场。
名气大的女明星不在乎这破规矩，她们休息的时候都是回自己的保姆车里。
或者助理准备好的专用小马凳。
名气一般的女演员或者小配角，那就更无所谓了。
随便找个小凳子或者就直接坐在地上都可以。
她快步跟上杨真真，凑近了些，压低声音。
“真真姐，刚才真的吓死我了。”
随后，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杨真真的侧脸，语气里满是崇拜。
“不过，你刚才真的好帅啊！”
简直是她见过最飒的女性，没有之一！
杨真真侧头看了她一眼，对上她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。
“没什么。”
轻描淡写的两个字，却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。
一行人朝着监视器的方向走去。
刚才还剑拔弩张、几乎凝滞的气氛，随着杨真真的转身，瞬间消散无踪。
围观的工作人员也立刻像被按了快进键，迅速散开。
各就各位，埋头干活，假装什么都没看见，什么都没听见。
只是不少人看向杨真真背影的目光里，悄然多了几分敬畏和探究。
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杨总，行事作风，果然和传闻中一样。
雷厉风行，而且，完全不按常理出牌。
敢在剧组里直接挑战行业潜规则，这份魄力，不是谁都有的。
张强殷勤地为杨真真拉开导演椅旁边的空位。
“杨总您坐。”
杨真真也没客气，直接坐了下来，目光投向监视器屏幕。
屏幕上正在回放刚才暂停前拍摄的片段。
“刚才拍摄是因为什么原因暂停的？”
杨真真随口问道，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工作上。
张强连忙解释：“是这样的杨总，刚才拍鼓风机出了点小故障，风力不太对，导致演员的裙摆没有达到预期的飘逸效果，所以喊了暂停，正在让道具组那边调试。”
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几个工作人员。
杨真真点了点头，没再多问。
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。
她对沈听晚招了招手。
沈听晚立刻乖巧地凑了过来。
“真真姐？”
“等会儿落水的戏，你自己有把握吗？”杨真真看着她，眼神认真，“水性怎么样？需不需要替身？”
虽然之前了解过沈听晚会游泳，但这种涉及到安全的问题，还是要再三确认。
沈听晚连忙摇头，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。
“真真姐放心吧，我水性挺好的，从小就开始学游泳了。”
她拍了拍胸脯，保证道：“这场戏我自己来没问题，效果肯定比替身好。”
杨真真看着她笃定的眼神，微微颔首。
“好，注意安全。”
夜幕低垂，华灯初上。
剧组附近的一家档次比较好的饭店里，气氛正酣。
这是杨真真请《相爱》剧组工作人员吃的一顿饭。
白天刚在片场敲打过不长眼的老王，立了威风，晚上这顿饭，自然是安抚人心的萝卜。
恩威并施，刚柔并济，向来是上位者拢络人心的不二法门。
杨真真坐在主位，略带微笑和桌上敬酒的人说话，好像白天在剧组的不愉快没发生过一样。
当然，她和沈听晚以及Amy的杯子里都是果汁。
没有人没眼色地起哄让她们三位女士喝一杯。
张强坐在她旁边，姿态放得极低，频频起身敬酒，言语间全是恭维和讨好。
“杨总，您放心，剧组这边我一定盯紧了，保证按时按质完成拍摄！
今天的事，是我管理疏忽，我自罚三杯！”
他仰头灌下三杯白酒，脸颊迅速泛起红晕，眼神却异常清明。
其他部门的负责人和几个主要演员也纷纷过来敬酒，言辞恳切，态度恭敬。
白天的风波，让他们彻底明白了这位传言中马总合作伙伴的能量。
没看到副导演在她身边姿态都摆的这么低嘛。
没人再敢心存侥幸，或是倚老卖老。
沈听晚坐在杨真真另一侧，安静地吃着菜，偶尔给杨真真夹一些她可能喜欢的清淡菜式。
她看着觥筹交错间，那些平日里颇有几分傲气的腾娱主创们，此刻在杨真真面前都显得格外顺从，心中再次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。
这就是权力和地位带来的无形威慑吗？
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，至少表面上是这样。
杨真真没多留，找了个借口便提前离席，由Amy负责结账和后续安排。
张强一直将她送到门口，直到杨真真的车消失在夜色中，才长长舒了口气，抹了把额头的汗。
第二天下午。
《相爱》剧组拍摄现场，临时搭建的休息区。
杨真真准备离开返回杭市了。
沈听晚刚拍完一场戏，快步走了过来，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舍。
“真真姐，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？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依赖和失落。
杨真真看着她略带委屈的小脸，难得放缓了语速。
“嗯，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。”
她伸手替沈听晚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丝，动作自然。
“你安心拍戏，这部戏对你很重要。
等你杀青后，公司会立刻跟进你的宣传工作，时尚资源和后续的影视项目，韩总监那边也都在接洽了。”
杨真真简单几句话，便勾勒出了一条清晰的上升路径。
沈听晚听着，眼睛亮了亮，但随即又黯淡了些许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等这部戏拍完，估计宣传期又排得满满当当，都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回公司和大家伙聚聚了。”
宿涵衍、丁明哲、周回，宋曲，虽说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。
但现在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努力，聚少离多已是常态。
她有些无奈，也有些小小的失落。
杨真真递上一瓶水，笑着开口：“我们未来的大明星，忙点是好事呀！”
杨真真语气轻松，带着几分调侃。
“等这部剧爆了，你咖位飞升，到时候我这个经纪人估计都得追着你到处跑！”
沈听晚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，先前那点失落也散了不少。
沈听晚脸颊微红，嗔怪地看了杨真真一眼。
“真真姐，你又取笑我！我哪有那么厉害。”
但她的眼睛里，却闪烁着名为自信和憧憬的光芒。
“不过，我会努力的！绝对不会辜负真真姐和公司的期望！”
就在这时，副导演张强搓着手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，脸上带着几分期待，又有些忐忑。
“那个……杨总，听晚，没打扰你们吧？”
他看杨真真马上要走，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。
杨真真收敛了笑意，目光转向他，平静无波。
“张副导有事？”
沈听晚也好奇地看了过去。
张强深吸一口气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。
“是这样的，杨总。”
他语气有些急切，又带着明显的渴望。
“我们这部剧，您看能不能也请您帮忙提供一下歌曲？
主题曲或者插曲都行！”
见杨真真没立刻拒绝，张强赶紧补充，生怕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。
“杨总您可能不知道，您之前给博远传媒那边《大鱼海棠》写的《大鱼》，还有给何老师那部《栀子花开》写的主题曲，简直是如虎添翼！”
他越说越激动，语速都快了几分。
“那两首歌，一出来就火遍大江南北，对电影的加成太大了！
“我们《相爱》这部剧，剧本由您编写，质量上绝对这个”
张强伸出大拇指比了比。
“演员也用心，要是能再有一首好歌曲加持，那绝对是锦上添花，爆款预定啊！”
张强眼神热切地看着杨真真，充满了焦虑和期盼。
谁都知道，现在影视剧，一首出圈的oSt，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热度和话题度。
而杨真真，两次提供的主题曲都爆了。
这就不是运气可言，星耀背后的那位创作人对市场的把控能力强到离谱。
按理来说，就算想要找杨真真约歌也是由领导出面。
不过张强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。
这部剧他们影视部从上到下都觉得有火的潜力，他在圈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导演还没真正当过导演，自己拍摄一部戏。
要是这件事真的办好了，加上《相爱》副导演的资历，以后很大可能公司会让他作为一名导演，有自己班底，来完成一部作品。
杨真真静静地听着，脑海里快速思考。
《相爱》这部剧，沈听晚是女主角，星耀也参与了部分投资。
剧的质量目前看还不错，如果能火，对沈听晚的加成极大，对星耀自然也是利好。
创作一首歌曲，并不费事。
但，这部剧毕竟是以腾娱为主导的，有时候合作手伸得太长大包大揽并不好。
这件事不像昨天坐开工箱那样。
那时自己被剧组里莫名其妙的破规矩遭人恶语相向了，作为合伙人和编剧，她有正当理由发火。
而一部电视剧，从拍摄到制作完成上架，牵扯到很多利益。
星耀已经拿了拍摄的掌控权。
后期腾娱内部的利益纠葛再牵涉太多就不太好了。
她沉吟片刻，抬眸看向张强。
“主题曲，你们应该已经有合作的音乐人了。”
张强连忙点头又摇头：“是有人在接触，但还没最终定下，如果杨总您愿意……”
杨真真打断了他。
“主题曲就算了。”
她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。
“我可以为这部提供一首插曲。”
张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。
“插曲！好好好！插曲也行！太感谢您了杨总！”
杨真真没理会他的激动，继续说道。
“具体用在哪个情节，需要什么样的情绪和风格，你整理一份详细的需求给我。”
“要能烘托女主角的情感变化，或者推动关键剧情发展，必须和剧集整体氛围契合。”
张强连连点头，像小鸡啄米。
“明白明白！我马上就去整理！保证详细！”
得到承诺，张强喜不自胜，连声道谢后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。
杨真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，眸色深沉。
她之所以答应写插曲，而非主题曲，自然有她的考量。
一首契合剧情、旋律抓耳的插曲，同样具备出圈的潜力。
这首歌，不仅能为《相爱》增色，为沈听晚助力，未来版权收益和对星耀音乐品牌的提升，也是实打实的好处。
甚至，这首歌由谁来演唱，也是一个可以操作的空间。
主题曲腾娱肯定是想把握住版权的，并且借此机会来捧自己内部的艺人。
插曲的话，自己就能要求更多话语权。
无论是版权或者指定星耀的的艺人来演唱，有更多商讨的空间。
这笔买卖，不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