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起开关,淋浴头里居然真的喷出了热水来。
萧见信惊喜地沐浴着热水。
打从榕城离开,到被迫跟着秦奉先,他都快半个月没好好洗过澡了。
现在这条件,谁奢望洗澡,能有水漱个口就不错了。
不过就算是异能者宿舍,热水也是限时的。
萧见信在热水下舒舒服服、慢慢悠悠享受起来。
秦奉先能不能洗得上澡,谁管他呢,先自己爽爽。
他小心地用塑料袋包裹,避开了肩上的伤口。
在灯光下观察了片刻,伤口已经好了不少,可以说是愈合得非常好。
原本6cm的裂口此刻已经愈合得跟菜刀切到手指差不多,这样的伤口常人也得数月。
也多亏了异能和体质,不用担心破伤风和贫血,但偶尔还是会用疼痛刷存在感,肩膀的动作也会受到限制。
今晚过后大概就能好了。
满打满算,这个还算重的伤势居然一周就好了。
即使他的异能是身体上的恢复,考虑到异能者多多少少体质都要厉害一点,萧见信就更切实感受到异能者身为资源的重要性了。
等他把身上、头发、指甲缝,全都洗得干干净净,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。
萧见信换上了发下来的一套作训服。
这套作训服应该是从某个武装部搜集来的,设计简洁大方,触感柔软舒适,面料也耐磨,灰色也耐脏。
领口处的扣子被他依次扣好,腰间的皮带也系得整整齐齐。
衣服有些大了。
萧见信摸了摸自己的胳膊,肌肉量还是不够,要在末日提高存活率的话,自己得锻炼锻炼。
打开浴室门,扑腾翻涌的热气争先恐后涌出。
萧见信走出浴室一看,秦奉先正趁晚饭后的限电时间在烧晚上和明天喝的水。
所幸学校附近的水厂、电厂也都在安全区内,有人驻扎工作,他们才能用上水电。
萧见信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头发,一边在脑中构思起安全区的建设问题。
他在苏华盛的扶持下,前几年都过得快快乐乐的,但毕竟也有自己的公司和店铺,组织架构和人员安排这种事轻车熟路。
今下午和副手姜吴一起看了一圈安全区,他就明白了大概。
安全区全部面积算起来约莫两千平,勉强是丰城的十分之一,住五百人绰绰有余。
安全区的五百人里异能者占一成不到。这一成异能者承担着看守和防御作用,还有跟开拓区沟通运输的作用。剩下的普通人干后勤,维持日常运行。
剩下的两百人驻扎在离安全区三四公里的开拓区,那里半数都是异能者。
开拓区的所有人任务就是探索城市剩余的部分,尽可能地清理丧尸,搜寻活人和物资。
整个丰城安全区的状态和历史上某些国家的战时情况高度相似。
正思索着发展建设问题,秦奉先带着衣服进了浴室。
萧见信等浴室门一关,率先占据了床铺,盘腿在床上坐下,脑中终于有了余裕去思索着关于秦奉先的事情。
他为什么还戴着面具?还用着江给的名字?
既然已经步入末世,就不必再隐瞒身份,秦奉先却依然和那时候一样没有什么变化。
他连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取下,只是扯开抬起面具的下半部分,低头沉默地隔着面具进食。
“江给”也成为了周围人称呼他的名号。
为了隐瞒身份并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,身份早就不重要了。
萧见信眼神闪烁起来。
秦奉先,当真被他调教成功了?
又或者说,秦奉先是在遮掩什么?
萧见信暂时无法揣测。打从一开始,萧见信就无法理解秦奉先的作为。
包括那个起义反抗的异能团。
实际上真正的领头不是秦奉先,秦奉先只是被别人当枪使了,幕后主使早就被苏总处理了。
萧见信出手的理由也很简单,压根不是为了救人。这样的愣头青死几个都不关他的事。
但秦奉先不同。
他出手,只是因为一丝嫉妒、一丝惋惜、一丝据为己有的渴望。
温度又下降了一些,室内没有空调,并不温暖。
现在感冒可不是小事,萧见信赶紧将被子拉上盖住下半身,握着发凉的脚,眸光沉沉凝视着秦奉先放在对面空床上的包。
在他放弃了秦奉先之后,秦奉先遭遇了什么?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,真的只是为了寻仇来的?
为什么不直接拷问出想要的信息然后把自己杀了?
思索间,浴室门忽然打开了。
秦奉先洗澡快得可怕。
萧见信的目光跟随着那个缓缓从弥漫着热雾的地方迈步出来的男人。
身上的衣物已经穿戴整齐,作训服恰到好处地包裹着他健硕的身躯。这套作训服简直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,每一处线条都与他的身体完美契合,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或者空隙。
男人结实有力的肌肉将作训服撑得满满当当,使得原本就裁剪得体的服装更显英姿飒爽。透过布料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胸膛处微微隆起的胸肌、手臂上紧绷的肱二头肌,还有腹部若隐若现的腹肌轮廓。
哪怕秦奉先没有异能,整个人站在那里,也犹如一座沉默的山岳,散发出令人不敢招惹的气息。
不过这都不是重点。
秦奉先垂在身旁的手上提着那个防毒面具。
萧见信视线上移,落在秦奉先脸上后,双目微微睁大。
“——!”
一大片狰狞的伤疤横亘了他的左半张脸,伤疤犹如一条条丑陋的爬虫,肆意地爬满了他原本应该光滑平整的肌肤。皮肤可怕地发皱焦枯,沉淀着深色的斑点和痕迹,失去了正常颜色和形态。
在俊朗正常的右半脸衬托之下,左脸的生机都已被无情吞噬,只剩下一片死寂与荒芜。
还有脑袋旁边那只面目全非的耳朵。
这只耳朵几乎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形状,软骨扭曲变形,耳垂也不知去向。它孤零零地挂在那里,与周围完好无损的右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更显得突兀和怪异。
萧见信轻轻吸了一口冷气。
看见他半张脸上显然是烧伤留下的可怖伤疤,萧见信心里的疑惑忽然就解开了。
脑海中闪现出了秦奉先最后一次站在角斗场上的模样——浑身鲜血,但眼神中闪烁一种光芒。
那时候萧见信自己也处在危机和混乱之中,根本没有去注意秦奉先是何种状态和心情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是希望吧。
因为自己在这场战斗前给出了承诺。
结果在他抵死挣扎之后,迎来被抛弃,拿去做实验的结局。
萧见信心里一沉,感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更凉了几分。
是因为那次角斗场后,他受了这些伤,所以才一直戴着面具吗?
“秦奉——”萧见信尝试开口交谈。
“磕。”
秦奉先将防毒面具挂在了空床上,发出轻微的声响,这么微弱的动静都能把惊惧之中的萧见信吓一跳。
毕竟此刻的秦奉先看起来很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魔鬼。
秦奉先只是看了他一眼。
他的左眼镶嵌在废墟般的脸上,依然明亮深邃。这一眼说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绪。
萧见信一被他盯着就立刻移开目光,没敢与之对视,交谈的心情也迅速溃散。
他立刻躺下背对秦奉先,被窝里的双脚越发冰凉。
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,秦奉先在独自忙碌着。
等到动静渐渐平息下来,萧见信扭头一看——秦奉先已经在床上铺好睡袋钻了进去。
他平躺着,宛如一尊毁坏的尸体。
萧见信无法将思绪从那丑陋的半张脸上抽离,心中翻涌着震撼。
一丝绝望略过心头——
秦奉先真的会放过他吗?
萧见信非常,非常后悔招惹了秦奉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