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榆次城，楚云飞站在指挥部二楼的窗前，手中捏着战区司令部发来的第三封电报。这封措辞更加严厉，明确表示若不立即前往临汾述职，将以\"抗命不遵、通敌叛国\"的罪名革职查办。
\"师座，不能再拖了。\"方立功忧心忡忡地说，\"徐远举是带着委员长手令来的，连阎长官都不得不低头。\"
楚云飞将电报揉成一团扔进纸篓：\"日军刚退，随时可能卷土重来。我若此时离开，榆次必失。\"
\"可军统那边...\"
\"我自有分寸。\"楚云飞打断他，\"去把王铁柱叫来。\"
方立功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领命而去。不一会儿，王铁柱匆匆赶来，身上还带着夜巡时的露水。
\"师座，您找我？\"
楚云飞示意他关门，低声道：\"你亲自去一趟八路军野战医院，看看美智子醒了没有。如果醒了，问她是否知道这个徐远举的底细。\"
王铁柱领命而去。楚云飞又召来特务连长周卫国，命令他加强城内反间谍工作，特别是防范军统特工渗透。
刚安排妥当，卫兵进来报告：\"师座，城外来了个车队，打着第二战区的旗号，说是徐特派员到了！\"
楚云飞眉头一皱——来得比预计的还快！他整理了一下军装，沉声道：\"开城门，列队迎接。\"
榆次东门外，五辆美式吉普和两辆卡车组成的车队威风凛凛地停在护城河边。为首的车旁站着一名身着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子，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，打量着缓缓打开的城门。
楚云飞带着一队警卫大步走来，在距离对方五米处立正敬礼：\"晋绥军暂编第十军军长楚云飞，欢迎徐特派员莅临指导！\"
徐远举没有回礼，而是慢条斯理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：\"楚军长，这是委员长亲自签署的手令，请你过目。\"
楚云飞接过一看，手令上明确要求他立即交出兵权，随徐远举回重庆接受调查。罪名是\"勾结共匪、违抗军令、擅离职守\"等七项。
\"徐特派员，这些罪名从何说起？\"楚云飞不动声色地问。
徐远举冷笑一声：\"楚军长心里清楚。沈醉组长失踪前发回的报告，详细记录了你与八路军李云龙部的秘密往来。还有...\"他指了指城墙上巡逻的士兵，\"那些不就是共军吗？\"
楚云飞顺着他的手指看去，果然是孙德胜的八路军战士在与晋绥军一起巡逻。这是昨天战斗结束后形成的临时安排，没想到成了对方口中的\"罪证\"。
\"徐特派员误会了。那是昨日共同抗击日寇的友军，暂时协助城防而已。\"楚云飞解释道，\"至于沈组长，我们也很遗憾。据查证，他是在侦查日军动向时遭遇伏击...\"
\"放屁！\"徐远举突然变脸，\"沈醉是军统精英，怎么可能轻易被日军所害？分明是你杀人灭口！\"他一挥手，车队上的士兵纷纷下车，将楚云飞等人团团围住。
楚云飞的警卫立即举枪对峙，气氛瞬间剑拔弩张。城墙上，晋绥军和八路军的士兵也都架起了机枪，瞄准下方。
\"徐特派员，这是何意？\"楚云飞面沉如水，\"大敌当前，你要挑起内讧吗？\"
徐远举阴森森地说：\"楚云飞，别以为有阎锡山罩着就没人能动你。我这次来，就是奉委座之命清理门户！\"他提高声调，\"晋绥军的弟兄们听着！楚云飞通共叛国，罪证确凿！现在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，顽抗者以叛国罪论处！\"
城上的士兵面面相觑，但没人放下武器。相反，越来越多的士兵闻讯赶来，枪口一致对外。
楚云飞心中稍安，知道部队还是向着自己的。他正色道：\"徐特派员，口说无凭。若我真有通敌之罪，请拿出确凿证据。否则，恕难从命！\"
\"要证据？好！\"徐远举一挥手，一个穿着晋绥军制服的人从车上走下来，正是之前被楚云飞关押的周维汉！\"周处长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！\"
周维汉低着头，不敢看楚云飞的眼睛：\"楚...楚师长确实多次与八路军密会...还...还策划了刺杀沈组长...\"
\"无耻！\"王铁柱忍不住骂道，\"你这个汉奸还有脸诬陷师座？\"
徐远举得意地说：\"楚云飞，现在人证物证俱在，你还有何话说？\"
楚云飞盯着周维汉，突然问道：\"周处长，昨天中午你吃的什么饭？\"
周维汉一愣：\"啊？我...我吃的是...\"
\"是日军特高课给你送的便当吧？\"楚云飞冷笑，\"你手臂上的针眼是怎么回事？是不是注射了吗啡后招供的？\"
徐远举脸色一变：\"胡说什么！周处长是弃暗投明的义士！\"
楚云飞不再废话，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：\"徐特派员，这是周维汉给日军发送情报的电报底稿，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。还有他被俘后招供的录音记录，要不要当场播放？\"
这下轮到徐远举愣住了。他显然没料到楚云飞掌握了这么多证据。周维汉更是面如死灰，双腿一软跪倒在地：\"师座饶命！我是被逼的...\"
现场一片哗然。徐远举恼羞成怒，突然拔出手枪对准楚云飞：\"就算周维汉有问题，也改变不了你通共的事实！今天你必须伏法！\"
千钧一发之际，一声枪响从城墙上传来，徐远举的手枪应声落地。众人抬头望去，只见李云龙叼着烟卷，手中的步枪还冒着青烟。
\"他娘的！老子最看不惯这种背后打黑枪的孬种！\"李云龙大声骂道。
徐远举捂着手腕，又惊又怒：\"李云龙！你...你好大的胆子！\"
李云龙不屑地吐了口唾沫：\"少跟老子摆官架子！老子是八路军，不归你们重庆管！\"他转向楚云飞，\"老楚，跟这种王八蛋废什么话？直接捆了送阎锡山那儿去！\"
局势瞬间逆转。徐远举带来的士兵见势不妙，纷纷放下武器。楚云飞命令将徐远举和周维汉分别关押，然后登上城墙与李云龙会面。
\"老李，你怎么来了？\"楚云飞又惊又喜。
李云龙嘿嘿一笑：\"听说有王八蛋要来害你，老子能坐得住？\"他压低声音，\"不过这事儿没完。徐远举是戴笠的心腹，你扣了他，重庆那边不会善罢甘休。\"
楚云飞点点头：\"我明白。但大敌当前，顾不了那么多了。\"
两人正说着，王铁柱匆匆赶来：\"师座！美智子醒了！她说有重要情报！\"
楚云飞立即随王铁柱赶往医院。路上，王铁柱汇报说美智子情况好转，已经能说话了。她透露徐远举此行另有隐情——重庆方面怀疑阎锡山与日军秘密和谈，派徐远举来一查究竟。所谓查办楚云飞，只是个幌子。
\"原来如此...\"楚云飞恍然大悟，\"难怪阎长官这几天的电报阴阳怪气的。\"
野战医院里，美智子虚弱地躺在病床上，看到楚云飞进来，挣扎着要起身。
\"别动，好好休息。\"楚云飞连忙制止，\"听说你有重要情报？\"
美智子点点头，用微弱的声音说：\"徐远举...真正的任务是...调查阎锡山与日军的秘密和谈...他手上有...阎锡山亲信与日军往来的照片...\"
楚云飞心头一震。如果属实，这可是惊天大事！阎锡山作为第二战区司令长官，若真与日军勾结，整个山西抗战局面将彻底改变。
\"消息可靠吗？\"
\"可靠...照片是...特高课的内线拍的...\"美智子艰难地说，\"井关仞...曾炫耀说...阎锡山很快...就会投降...\"
楚云飞陷入沉思。若真如此，徐远举此行反倒可能是好事。但问题是，以军统的行事风格，很可能会借机清洗整个晋绥军系统，那对抗战大局将是灾难性的打击。
\"谢谢你，美智子。你好好养伤，其他的交给我。\"楚云飞安慰了她几句，便匆匆返回指挥部。
刚进门，方立功就迎上来：\"师座！阎长官急电！\"
电报内容让楚云飞更加确信美智子的情报属实——阎锡山命令他\"妥善安置\"徐远举，绝不能让特派员\"随意活动\"，必要时可以\"采取非常手段\"。
\"看来阎长官是做贼心虚啊...\"楚云飞冷笑。他原本对阎锡山虽有不满，但始终保持着上下级的尊重。如今得知其可能通敌，心中最后一点敬意也荡然无存。
\"师座，我们该怎么办？\"方立功忧心忡忡地问，\"两边都得罪不起啊...\"
楚云飞沉思良久，突然问道：\"立功，你跟了我多少年了？\"
\"五年了，师座。\"
\"这五年来，我们东征西讨，为的是什么？\"
方立功挺直腰板：\"保家卫国，驱逐日寇！\"
\"好！\"楚云飞重重拍了下桌子，\"那我现在问你：若上级命令你投降日军，你当如何？\"
方立功大惊：\"师座何出此言？我方正虽不才，也知民族大义！宁死不降！\"
楚云飞欣慰地点点头：\"好兄弟！\"他将美智子的情报简要告知，然后说，\"如今山西抗战已到生死存亡之际。阎锡山若真与日军勾结，我们必须早做准备。\"
方立功震惊之余，很快冷静下来：\"师座的意思是...\"
\"第一，秘密提审徐远举，拿到阎锡山通敌的证据；第二，联络李云龙，商讨对策；第三，做好部队思想工作，随时准备独立抗战！\"
方立功领命而去。楚云飞又命人将周维汉带来，准备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。
周维汉被押进来时，已经吓得面无人色。不待楚云飞开口，就跪地求饶：\"师座饶命！我都是被逼的...徐远举用家人性命威胁我...\"
\"起来说话。\"楚云飞冷冷地说，\"把你知道的关于阎锡山与日军勾结的事，一五一十说出来。\"
周维汉瞪大眼睛：\"师座...您...您都知道了？\"
\"少废话！老实交代！\"
在楚云飞的逼问下，周维汉终于坦白：阎锡山确实通过亲信与日军秘密接触，商讨\"共同防共\"事宜。作为交换，日军承诺在占领山西后，仍由阎锡山主政。这次日军大扫荡，就是双方演的一出双簧——表面上打得激烈，实则暗中配合，目的是削弱八路军和\"不听话\"的晋绥军部队，比如楚云飞的暂编第十军。
\"畜生！\"楚云飞怒不可遏，\"为了一己私利，竟出卖国土，陷害同胞！\"
他立即提审徐远举。起初徐远举还趾高气扬，威胁要告到委员长那里。但当楚云飞抛出阎锡山通敌的证据时，他顿时蔫了。
\"徐特派员，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。\"楚云飞冷笑道，\"你是来查阎锡山的，却拿我当替罪羊。这笔账，该怎么算？\"
徐远举权衡利弊，终于妥协：\"楚军长，此事关系重大。若你能助我拿到阎锡山通敌的确凿证据，我不仅保你无事，还会向委座为你请功！\"
楚云飞心中冷笑，表面却配合地说：\"愿闻其详。\"
两人密谈至深夜，达成了临时协议：楚云飞协助徐远举调查阎锡山；作为交换，徐远举暂不追究\"通共\"一事，并保证部队编制和补给不受影响。
送走徐远举后，方立功忍不住问：\"师座，真要跟军统合作？那可是与虎谋皮啊！\"
楚云飞摇摇头：\"虚与委蛇罢了。徐远举也好，阎锡山也罢，都不是真心抗战的。我们要做好自己的事——打鬼子，保百姓！\"
第二天一早，楚云飞秘密会见了李云龙，将阎锡山可能叛变的情报和盘托出。
\"他娘的！老子早就觉得阎老西不对劲！\"李云龙拍案大骂，\"上次打鬼子据点，明明情报准确，却扑了个空，肯定有人通风报信！\"
两人商议后决定：一方面继续维持表面合作，避免打草惊蛇；另一方面暗中加强防备，同时向各自上级汇报。李云龙还提议，必要时可以联手控制太原，阻止阎锡山投敌。
\"老楚，这事儿太大了，我得向师部汇报。\"李云龙难得严肃地说，\"你也早做打算。阎锡山若真叛变，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这样的刺头儿。\"
楚云飞深以为然。送走李云龙后，他立即着手整顿部队，加强训练，储备粮弹，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巨变。
三天后，一个爆炸性消息传来：阎锡山以\"召开军事会议\"为名，将数十名晋绥军将领软禁在司令部，同时派亲信部队接管了多个重要防区。种种迹象表明，他正在为公开投敌做准备！
楚云飞立即召集营以上军官开会。当他把阎锡山可能叛变的消息公布后，全场哗然。
\"弟兄们，\"楚云飞环视众人，\"眼下到了抉择的时候。是随阎锡山认贼作父，还是坚持抗战？我楚云飞宁死不降！愿意跟我走的，留下；想另谋出路的，现在就可以离开，我绝不阻拦！\"
短暂的沉默后，军官们纷纷起立：\"誓死追随师座！抗战到底！\"
楚云飞心头一热，知道这支部队的灵魂已经铸就。他当即下令：全军进入战备状态，密切监视阎锡山部队动向；同时派出多路侦察兵，探查日军部署变化。
傍晚时分，王铁柱带来一个意外消息：美智子坚持要归队，说有重要情报当面汇报。
当美智子坐着担架来到指挥部时，楚云飞几乎认不出她了——短短几天，这个坚强的姑娘瘦得脱了形，但眼神依然坚定。
\"楚师长...我刚收到...太原方面的密报...\"她艰难地说，\"阎锡山...明天就要...公开宣布...与日军停战...\"
\"明天？\"楚云飞大惊，\"消息可靠？\"
美智子点点头：\"特高课...已经准备好...新闻稿...日军将派代表...到太原...举行仪式...\"
事态比想象的还要紧急！楚云飞立即派人联系李云龙，同时命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。若阎锡山真敢公开投敌，他绝不坐视！
深夜，李云龙带着一队精锐悄然入城。两人在指挥部密议至天明，最终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：在阎锡山宣布停战前，抢先发动兵谏，控制太原，粉碎投降阴谋！
\"老楚，这事儿风险太大。\"李云龙难得严肃，\"成了，咱们是民族英雄；败了，可就是万劫不复啊！\"
楚云飞淡然一笑：\"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。老李，你怕吗？\"
李云龙哈哈大笑：\"怕个球！老子早就想收拾阎老西了！\"
两人击掌为盟，定下行动细节：李云龙率独立团负责控制城门和电台；楚云飞带精锐直扑司令部，抓捕阎锡山；同时联络其他可能反对投降的晋绥军部队，共同行动。
黎明前的黑暗中，两支队伍悄然出发，向着太原挺进。楚云飞骑在马上，望着东方微露的曙光，心中无比平静。他知道，无论成败，这一刻的选择都将改变山西乃至整个华北抗战的格局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