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战医院临时搭建的隔离区里，呻吟声此起彼伏。楚云飞站在病房中央，看着四十七名士兵躺在简易病床上，每个人脸上都泛着诡异的潮红，嘴角挂着血沫。最严重的几个已经陷入昏迷，胸口微弱地起伏着，像搁浅的鱼。
\"团座...\"张济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这位一向整洁的军医此刻胡子拉碴，白大褂上满是血渍和药渍，\"又倒下十二个弟兄...症状比昨天那批发展得更快。\"
楚云飞蹲下身，检查一名年轻士兵的瞳孔。原本应该漆黑的眼白上布满血丝，中央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——这是神经系统受损的征兆。按照林静的说法，再过二十四小时，这些士兵的内脏就会开始溶解。
\"磺胺噻唑试过了？\"
\"完全无效。\"张济棠摘下眼镜，疲惫地揉了揉眼睛，\"我尝试了加倍剂量，反而加速了病情恶化。这菌株...像是专门针对我们的药品设计的。\"
楚云飞心头一紧。这正是他最担心的——日军很可能通过内奸掌握了358团的药品储备情况，专门培育了抗药菌株。他轻轻掀起一名士兵的衣襟，腹部已经出现了细小的出血点，像撒了一层红胡椒。
\"团座！\"方立功匆匆跑来，手里捏着份电报，\"黑云寨急电！李云龙部也出现类似病例，而且...\"他压低声音，\"附近三个村子的老百姓也开始发病了。\"
楚云飞接过电报，李云龙歪歪扭扭的字迹力透纸背：\"疫情扩散速来商议\"。最下方还画了个简易地图，标记着三个红圈——都是靠近青龙河的村庄。
\"立即备车，去黑云寨。\"楚云飞系紧武装带，突然想起什么，\"对了，军统那些人呢？\"
\"徐远举带人去了县城，说是要'征用'西药房。\"方立功撇撇嘴，\"我看是趁火打劫去了。\"
楚云飞冷笑。徐远举的算盘他清楚得很——先控制药品，再要挟358团就范。但现在没空理会这些龌龊勾当，当务之急是搞到林静配方里那些特殊药品。
\"通知王铁柱，按计划准备青龙桥行动。我见完李云龙直接去汇合。\"
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。楚云飞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，思绪却飘回了现代——2015年他参加国际维和行动时，曾处理过极端组织使用生化武器的案例。当时用的便携式检测仪和广谱抗生素，在这个时空简直是天方夜谭...
\"团座，前面有埋伏！\"司机突然急刹车。
楚云飞瞬间拔枪上膛。路旁灌木丛中钻出几个穿灰布军装的八路军战士，为首的正是段鹏。
\"楚团长，李团长让我们来接应。\"段鹏敬了个礼，\"最近鬼子特务活动频繁，路上不安全。\"
换乘八路军的马车后，队伍转入隐蔽的山间小道。段鹏边走边介绍情况：\"三天前，黑云寨下游的赵家庄突然有十几个人发高烧，症状跟田姐当初一样。李团长怀疑是有人在井里下毒...\"
\"不是下毒。\"楚云飞摇头，\"很可能是日军在测试菌株传播效果。\"
段鹏脸色变了：\"您的意思是...小鬼子拿老百姓做实验？\"
楚云飞没有回答，但攥紧的拳头已经说明一切。在原来的历史时空中，日军731部队的暴行罄竹难书，而现在，他正亲身面对这支恶魔部队的\"杰作\"。
黑云寨比想象中规模更大。山寨依山而建，木结构的营房错落有致，甚至有个简易的训练场。李云龙在指挥部前等候，身旁站着脸色苍白的田雨和一身灰布军装的林静。
\"老楚！\"李云龙大步迎上来，罕见地没叫官职，\"情况比想的糟！三个村子已经死了二十多人，连老子手下最能打的张大彪都躺下了！\"
楚云飞简要介绍了358团的情况，转向林静：\"药品清单准备好了吗？\"
林静点点头，递过一张纸：\"这是青龙桥军列可能装载的药品。红圈的是必须搞到的，蓝圈的可以替代。\"她的手指在几个化学式上点了点，\"特别是这个硫代硫酸钠，是解毒剂的核心成分。\"
楚云飞仔细查看清单，再次被林静的专业程度震惊。不仅药品名称用中英文对照标注，连分子式和替代方案都写得一清二楚，明显受过系统科学训练。更奇怪的是，她书写某些化学符号的习惯，竟然与自己如出一辙——比如将苯环画成六边形而非当时通用的圆圈。
\"林小姐在哪学的化学？\"楚云飞故作随意地问。
林静抬眼看他，目光如炬：\"金陵大学化学系，1936届。\"她顿了顿，\"楚团长对这些专业术语很熟悉啊。\"
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和试探。李云龙不耐烦地打断这场无声较量：\"行啦！你俩要眉目传情等打完仗！老楚，来看看这个——\"
指挥部墙上挂着青龙桥车站的详图，连哨兵位置和换岗时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。李云龙指着一条虚线：\"这是俺们挖的地道，直通车库。明晚八点军列到站，停留二十五分钟加水。咱们伪装成日军医疗队，直接上车搬货！\"
楚云飞仔细研究地图，不得不佩服李云龙的胆大心细。计划虽然冒险，但抓住了几个关键点：一是日军换岗时的五分钟空隙；二是医疗队身份便于接近药品车厢；三是利用车站西侧围墙的视觉死角。
\"我补充两点。\"楚云飞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，\"第一，安排人在东侧制造骚动吸引注意力；第二，准备两套撤退方案，A计划走地道，b计划...\"他在车站北面的河流上画了个箭头，\"强占巡逻艇，顺流而下。\"
林静突然插话：\"还需要考虑药品鉴别和运输问题。有些试剂需要避光保存，有些怕震动。\"她拿出个小本子，\"我整理了各类药品的特性和包装识别特征。\"
楚云飞接过本子，再次被震撼——这简直就是现代特种部队用的目标特征手册！不仅有用日文标注的药品箱照片，还有根据重量、声音判断内容的技巧。这种系统化的情报整理方法，绝对不该出现在1940年的中国！
\"林小姐在金陵兵工厂具体负责什么工作？\"楚云飞直视她的眼睛。
林静面不改色：\"特种武器检验科，主要负责缴获日军化学武器的分析。\"她迎上楚云飞的目光，\"楚团长似乎对我的背景很感兴趣？\"
\"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林小姐这样的...全才。\"楚云飞刻意在\"全才\"上加重语气。
李云龙左看右看，突然大笑：\"得！你俩别打哑谜了！老楚，这丫头是有点邪门，但本事是真的！前天晚上她一个人摸进日军哨所，干掉了七个鬼子，还顺回了这份车站布防图！\"
田雨虚弱地咳嗽几声：\"楚团长，林姐确实帮了我们很多...她教我们用土法提纯乙醇，救了好几个重伤员...\"
楚云飞不再追问，但心中的疑云更浓。他转向正题：\"行动时间定在明晚八点。我带十二人伪装成日军医疗队，李团长负责制造混乱，林小姐...\"他犹豫了一下，\"负责药品鉴别。\"
\"我要跟你上车。\"林静斩钉截铁，\"有些药品光看标签无法确认，需要气味和结晶测试。我在南京处理过类似情况。\"
李云龙拍拍楚云飞的肩：\"让她去吧！这丫头枪法比老子还准，关键时刻能保命！\"
计划就此敲定。楚云飞最后检查了武器——一把缴获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和几枚日制手雷，用于伪装身份时应付检查。临行前，林静悄悄塞给他一个小布包：\"防身用。\"
楚云飞打开一看，是把精致的掌心雷手枪，枪柄上刻着\"金陵1937\"。
\"这是...\"
\"我父亲的遗物。\"林静眼中闪过一丝痛楚，\"希望你不会用到它。\"
夜色如墨，青龙桥车站灯火通明。楚云飞穿着从日军尸体上剥下来的少佐军服，带着十二名\"医疗队员\"大摇大摆走向站台。这些\"队员\"全是幽灵军团的精锐，英语最差的也能应付简单对话。
\"立正！\"站岗的日军士兵看到楚云飞肩章，慌忙敬礼。
楚云飞用流利的东京腔训话：\"奉司令部命令，检查药品专列！打开车厢！\"
\"可是长官...\"士兵犹豫道，\"需要竹下机关长的签字...\"
\"八嘎！\"楚云飞一耳光扇过去，\"前线将士在流血，你们还在拘理手续？！\"这一巴掌打得又响又脆，连远处的哨兵都吓得缩了缩脖子。
日军士兵捂着脸打开车厢锁。楚云飞暗自松了口气——第一关过了。他留下两人把守车门，带其余人进入车厢。
药品箱堆到车顶，都用日文标注着名称和用途。林静像猎犬一样快速穿梭在货架间，时不时拿起小瓶对着灯观察，或用指甲挑出少许粉末品尝。
\"找到了！\"她压低声音，指向几个标着\"特需\"的木箱，\"硫代硫酸钠，足够治疗两百人！\"
队员们立即开始搬运。楚云飞则继续向车厢深处搜索，突然在一个上锁的铁柜前停下——柜门上贴着醒目的骷髅标志和\"绝密\"字样。
\"林小姐，过来看看这个。\"
林静用发卡三两下撬开锁。柜子里是十几个金属罐，标签上写着\"风信子-S\"。她小心地打开一个，里面是淡蓝色结晶。
\"比A型更致命的新变种...\"林静脸色煞白，\"说明书上说...可以通过蚊虫传播！\"
楚云飞心头巨震。日军不仅准备污染水源，还要制造一场瘟疫！他迅速拍下照片，然后示意队员搬走两罐作为证据。
突然，站台方向传来尖锐的哨声，接着是日语喊叫：\"有八路！东侧仓库起火！\"
计划中的佯攻开始了。楚云飞立即下令加速搬运，同时派人通知李云龙按b计划准备。就在这时，车厢连接处传来皮靴声——一队全副武装的日军正朝这边跑来！
\"你们在干什么？！\"为首的日军中尉厉声质问。
楚云飞镇定自若：\"奉命转运紧急药品。\"
\"胡说！医疗队今天没有调度任务！\"中尉拔出手枪，\"所有人不许动！\"
千钧一发之际，车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响。中尉还没反应过来，眉心就多了个血洞——是加装消音器的狙击枪！紧接着，站台上的探照灯接连熄灭，整个车站陷入混乱。
\"是林静！\"一个队员低呼。楚云飞这才发现林静不知何时爬上了车顶，正用那支改装步枪精准点射日军。
\"撤！按b计划！\"
队员们扛着药品箱冲向河边。楚云飞断后，连开三枪放倒追兵。远处传来李云龙标志性的吼声：\"弟兄们冲啊！\"，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和爆炸——独立团主力发动了佯攻。
河边停着两艘日军巡逻艇，船员已经被王铁柱带人解决。队员们迅速将药品搬上船，楚云飞却不见林静踪影。
\"团座！快上船！\"王铁柱在艇上大喊。
就在这时，车站方向传来引擎轰鸣——日军装甲车出动了！楚云飞正要登船，突然看见林静从仓库区冲出来，身后追着十几个日军。
\"开船！\"楚云飞对王铁柱吼道，\"按坐标去汇合点！\"说完转身向林静方向冲去。
两人在弹雨中会合。林静的右肩被子弹擦伤，鲜血染红了灰布军装。
\"为什么不走？！\"她厉声质问。
楚云飞没回答，拉着她跳进河里。两人顺流而下，在日军探照灯扫过的瞬间潜入水中。冰冷的河水刺骨，但完美掩盖了他们的踪迹。
半小时后，楚云飞拖着近乎虚脱的林静爬上岸。这里已经是黑云寨下游的树林，暂时安全了。
\"你...疯了吗？\"林静瘫在地上，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，\"那些药品比我们重要...\"
楚云飞拧干外套：\"两罐'风信子-S'比我的命重要。\"他从贴胸口袋掏出防水袋，里面的底片安然无恙。
林静盯着他看了很久，突然问：\"你到底是谁？\"
\"楚云飞，358团团长。\"
\"不。\"林静摇头，\"普通国民党军官不会知道链霉素，不会认识苯酚衍生物的分子式，更不会为了一卷底片拼命。\"她声音颤抖，\"你...是不是也从未来来的？\"
楚云飞心跳漏了一拍。难道林静真是...
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。李云龙带着搜索队找到了他们：\"哈哈哈！老子就说这俩祸害死不了！快回去！药品安全送达，就等你们制药了！\"
临时制药所设在黑云寨后山的酿酒坊。张济棠已经被李云龙\"借\"来，正指挥八路军战士改造蒸馏设备。看到楚云飞，他如释重负：\"团座！药品清单上的核心成分都齐了，但还缺一样...\"
\"健康人血清。\"林静接口道，\"需要至少二十名未感染者的血液提取抗体。\"
李云龙一拍大腿：\"简单！老子独立团三百号人，随便抽！\"
抽血工作连夜展开。令人意外的是，黑云寨附近的老百姓听说八路军需要血救人，居然排起了长队。楚云飞也撸起袖子：\"抽我的，o型血。\"
当针头刺入静脉时，张济棠突然轻咦一声：\"团座，您的血液...有些异常。\"
楚云飞心头一紧：\"怎么了？\"
\"红细胞沉降率极低，而且...\"张济棠对着灯观察，\"血浆颜色比常人深。我在德国留学时见过类似案例，是某种特殊免疫反应...\"
林静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，眼中闪着异样的光：\"你接种过疫苗？\"
这个问题像闪电劈中楚云飞。在现代，他确实接种过多种疫苗，包括伤寒改良株！难道这就是他的血液异常的原因？
\"小时候得过怪病，可能留下了抗体。\"他含糊其辞，迅速转移话题，\"血清制备需要多久？\"
\"二十四小时。\"张济棠答道，\"但有个问题——徐远举带人包围了山下路口，声称要'收缴违禁药品'。\"
李云龙骂了句脏话：\"狗日的军统！前线将士在流血，他们在背后捅刀子！\"
楚云飞却异常冷静：\"李团长，借一步说话。\"
两人走到角落，楚云飞压低声音：\"徐远举背后是重庆方面的和谈派。他们想销毁日军生物战证据，好跟日本人讨价还价。\"
\"妈了个巴子！\"李云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，\"这帮汉奸！\"
\"所以我们需要演场戏。\"楚云飞附耳低语，\"你假装跟我火拼，让徐远举以为药品被毁...然后派人把真血清和证据送到358团。\"
李云龙咧嘴一笑：\"老楚啊老楚，你小子比我还鬼！就这么办！\"
计划进行得很顺利。当徐远举听到山里传来激烈交火声，带人冲上来时，只看到满地\"血迹\"和破碎的药瓶。楚云飞\"负伤\"躺在地上，悲愤地控诉李云龙抢走了药品。
\"废物！\"徐远举气得脸色铁青，转身就走，\"你们358团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！\"
夜幕降临，真正的血清已经通过密道运往358团。楚云飞站在山崖边，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。最危险的时刻还没过去——他们只有不到四十八小时来阻止日军投放\"风信子-S\"。
林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旁：\"明天就是祭日。\"
\"我知道。\"楚云飞望着青龙河方向，\"已经派人监视所有可能投放点。\"
林静沉默片刻，突然问：\"如果...我是说如果，有机会回到原来的时代，你会回去吗？\"
楚云飞猛地转头看她。月光下，林静的侧脸线条柔和却坚毅，眼中似有泪光闪烁。
\"你果然...\"
\"南京大屠杀那天，我本该死在金陵兵工厂。\"林静轻声说，\"再醒来时，却回到了1935年...这五年，我一直在寻找改变历史的方法。\"
楚云飞如遭雷击。林静真的是穿越者！而且比他早来五年！无数问题涌到嘴边，却化作一声长叹：\"历史...无法改变。但我们能尽量减少悲剧。\"
\"我知道。\"林静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打开，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，\"所以我找到了你...或者说，这个时代的你。\"
照片上，年轻的楚云飞穿着中央军制服，站在金陵兵工厂大门前。而他身边笑靥如花的女孩，赫然就是林静！
\"这是...怎么回事？\"楚云飞声音嘶哑。
\"1937年12月10日。\"林静合上怀表，\"你为掩护兵工厂撤退，带着一个排死守雨花台...最后时刻，你对我说的那句话，和今天在河边一模一样。\"
楚云飞脑中轰然作响。难道在这个时空的原本历史中，就存在过一个\"楚云飞\"？而那个\"楚云飞\"与林静...
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，打断了这震撼的对话。王铁柱气喘吁吁地跑来：\"团座！紧急军情！日军一支车队正秘密驶向青龙河上游！\"
楚云飞和林静对视一眼，同时脱口而出：\"'风信子-S'！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