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石的嘶吼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,在营地中激起短暂却混乱的涟漪。士兵们茫然地看着他,又看看洼地旁那几棵树根处泥土微蠕的黑色怪树,最后目光都落回营地深处巨树下那昏睡的婴孩和垂死的副帅身上。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,在沉默中疯狂滋长。
“砍…砍树?”一个士兵声音发颤,“那…那些树…”
“听老石的!”另一个老兵咬着牙,眼中是豁出去的狠戾,他抓起一把崩了口的砍刀,“总比烂在这里喂蛭虫强!”他率先冲向洼地边缘一棵树皮剥落最严重、暗红木质透出诡异暗紫微光的黑树,挥刀狠狠砍向那裸露的、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的树根!
“噗嗤!”
砍刀入木,发出的却非清脆声响,而是如同钝器砸进腐肉的闷响!一股粘稠、深褐色、散发着强烈腐败甜腥的汁液从创口处猛地喷溅出来!溅了老兵满头满脸!
“呃啊!”老兵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痛呼!那汁液粘腻冰冷,带着强烈的腐蚀性!接触皮肤的瞬间便传来火辣辣的灼痛,迅速蔓延起一片骇人的红斑和水泡!
更恐怖的是!
被砍伤的树根如同吃痛的巨兽,剧烈地痉挛、收缩!树根周围原本只是细微蠕动的泥土,猛地向上翻涌!无数细如发丝、颜色深得近乎墨黑的根须如同被激怒的毒蛇,瞬间破土而出!疯狂地缠绕、抽打向老兵的双腿!
“救我!”老兵惊恐地挥刀乱砍,但那墨黑的根须坚韧异常,砍断几根,却有更多蜂拥而上!如同无数冰冷的铁线虫,瞬间将他双腿缠裹得密不透风!根须尖端如同吸盘,死死吸附在他皮肤上,贪婪地吮吸着!老兵裸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、干瘪!
“烧!用火烧!”王老石目眦欲裂,嘶声怒吼!
几个反应快的士兵慌忙将燃烧的木柴投向那片翻涌的墨黑根须!
“嗤啦——!”
火焰与根须接触的瞬间,爆发出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和浓烈的、如同烧焦毛发混合着腐败内脏的恶臭!墨黑的根须剧烈扭动、收缩,发出细微却密集的“嘶嘶”尖啸!如同无数细小的生灵在烈焰中哀嚎!
火焰暂时逼退了根须的缠绕,老兵得以被同伴死命拖回,但双腿已是血肉模糊,皮肤下隐隐浮现出熟悉的黑色细线——墨蛭再次被惊动了!
洼地边缘的骚动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,瞬间引爆了营地压抑的恐慌!士兵们惊恐地向后退缩,挤作一团,看向那片黑色林莽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,仿佛那里潜伏着择人而噬的妖魔!
就在这时!
营地深处,那棵巨大的黑色怪树下。
昏睡中的鳞儿,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!
“哇——呜——!”
一声尖锐、痛苦、却又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狂躁的啼哭,猛地撕裂了林间的死寂!这哭声不再虚弱,而是充满了非人的穿透力!
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——
随着啼哭爆发,鳞儿全身那无数细密的暗紫色毒纹,如同被注入狂暴能量的活物,瞬间变得无比鲜艳、刺目!疯狂地搏动、扭曲、蔓延!一股冰冷、粘稠、带着强烈墨骨草苦涩和墨蛭腥臭的诡异气息,如同实质的冲击波,以婴孩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!
这股气息扫过营地!
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冰水!
洼地边缘,那些被火焰逼退、依旧在泥土中疯狂扭动、伺机而动的墨黑根须,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,猛地僵直!随即如同潮水般疯狂地向泥土深处退缩!连那几棵怪树树干上搏动的暗紫微光,都瞬间黯淡、收缩!
更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是——
营地中,那几个因伤口恶化、皮肤下已浮现出墨蛭活跃黑线、正痛苦抽搐呻吟的重伤员,在这股诡异气息扫过的瞬间,身体猛地停止了抽搐!
他们皮肤下疯狂扭动的黑色细线,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,瞬间僵直、凝固!随即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、灰败!最终彻底消失!仿佛从未出现过!伤员们脸上的痛苦扭曲瞬间缓解,虽然依旧虚弱,但那致命的墨黑色蔓延竟被强行中止了?!
死寂!
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营地!
所有幸存者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无法理解的一幕!看看洼地边缘瞬间“乖巧”下去的恐怖根须,看看那几个伤势诡异“好转”的伤员,最后,所有人的目光,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,死死钉在了巨树下那个啼哭不止、全身毒纹疯狂搏动的婴孩身上!
恐惧,如同沸腾的开水,瞬间被另一种更加强烈、更加原始的震撼所取代!那是对未知力量的敬畏,对绝境中突然出现“奇迹”的难以置信!
“神…神迹?!”
“是那娃!是那娃身上的光纹!”
“老天爷!那纹路…在赶跑墨蛭?!”
“鲁火爷没骗人!火种!真是火种!”
窃窃私语如同野火般在死寂中蔓延,迅速变成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狂喜!士兵们看向鳞儿的眼神,从之前的恐惧排斥,瞬间变成了炽热的、如同看着救命稻草般的希望!
王老石拄着木棍的手剧烈地颤抖着。他看着洼地“平静”下来的怪树,看着那几个暂时摆脱墨蛭索命的伤员,又看向啼哭中全身毒纹狂舞的鳞儿,浑浊的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!震惊、狂喜、疑虑、恐惧…各种情绪疯狂撕扯!
这诡异的力量…竟然真的能压制墨蛭?!鲁火那老东西用命赌出来的“火种”,竟然…是真的?!但这力量,这布满婴孩全身、如同活物般搏动的暗紫毒纹,散发出的冰冷粘腻气息…真的属于人间吗?它带来的,到底是生机,还是另一种更不可控的恐怖?
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玄铁兵符,冰冷的狼首硌得掌心生疼。这兵符,此刻更像是一块沉重的、冰冷的墓碑,压在惊蛰营残存的命运之上。
鳞儿那尖锐、狂躁的啼哭并未持续太久。在强行“驱散”了洼地的根须和伤员体内的墨蛭活跃迹象后,他小小的身体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,剧烈的抽搐和搏动的毒纹迅速平复下去。啼哭变成了微弱断续的呜咽,最终彻底沉寂,再次陷入深沉的昏睡。遍布全身的暗紫毒纹也恢复了那种烙印般的死寂状态,只是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了一分。
营地陷入了另一种奇异的死寂。没有欢呼,没有喧哗。幸存者们依旧如同惊弓之鸟,但看向巨树下那个昏睡婴孩的目光,已彻底改变。恐惧被一种混杂着敬畏、依赖和绝处逢生的狂热希冀所取代。几个胆大的士兵,甚至小心翼翼地挪近了一些,似乎想离那能“驱邪”的火种更近一点。
王老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狂喜过后,是更深沉的忧虑。这力量来得诡异,代价未知。他必须利用这短暂喘息的机会!
“都愣着等死吗?!”王老石猛地一跺手中木棍,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墨蛭退了!林子的‘邪树’也消停了!趁着这功夫!找吃的!找干净水!加固窝棚!想活命的,都给老子动起来!”
兵符的冰冷和方才“神迹”的震慑,让命令瞬间有了力量。士兵们如同被抽打的陀螺,再次行动起来。这一次,效率高了许多。他们不再敢靠近洼地,但开始在营地周围相对“安全”的区域,小心翼翼地搜寻一切可用的东西:剥取干燥些的树皮内瓤(避开那些诡异的黑树),挖掘可能存在的块茎,收集苔藓上残留的雨水…
王老石亲自带人,将洼地里那几具腐败发黑的尸体,用长长的木叉推得更远,推到下游一处远离水源的深坑。处理时,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动作飞快,生怕再次惊动那些恐怖的墨黑根须。
然而,当负责寻找食物的士兵陆续返回时,带回来的消息却让王老石的心再次沉入谷底。
“…王头儿…没有…附近能刨的地都翻遍了…除了那些黑树的根,硬得像铁,挖不动…就是些发霉的苔藓和烂果子…”一个士兵捧着几块干瘪发黑的、不知名的块茎,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…水…打回来了…”另一个士兵提着破皮囊,里面的水浑浊不堪,依旧泛着铁锈褐色,“…上游下游…都这个色…煮开了…味儿更冲…”
饥饿和干渴,如同两头更加凶残的恶兽,在短暂的“神迹”光芒褪去后,再次露出了狰狞的獠牙。营地中,伤员和体弱者的呻吟重新响起,带着更深沉的绝望。
王老石看着士兵们手中那点少得可怜、难以下咽的“食物”,看着皮囊里散发着怪味的“毒水”,又看向营地深处那棵巨大的黑色怪树下——陈墨依旧如同死去的残骸,鳞儿在昏睡中呼吸微弱。鲁火冰冷的尸体就在不远处,被半截斗篷盖着。
难道…刚驱走了墨蛭,却要活活饿死、渴死在这鬼地方?
就在这时!
“王头儿!快看!”一个负责警戒的士兵指着洼地下游方向,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。
王老石猛地转头望去。
只见下游那片他们刚刚丢弃尸体的深坑附近,几棵相对矮小的黑色怪树,此刻竟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“繁荣”!
它们扭曲的枝桠不再干枯,反而透出一种病态的、油润的暗色光泽。树皮剥落处露出的木质,不再是暗红,而是变成了一种如同凝固污血般的深紫色!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,在这些怪树的树干和粗壮的枝条上,竟然鼓起了一个个拳头大小、不断搏动着的——**暗紫色脓包**!
那些脓包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,内部充满了粘稠的、不断翻滚的深紫色液体!脓包如同活物的心脏般搏动着,每一次搏动,都让树身轻微震颤,散发出更加浓烈的、混合着甜腥与墨骨草苦涩的诡异气息!
深坑周围的地面上,散落着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森森白骨!那是被丢弃的同伴尸骸!显然,这些怪树,正以那些腐败的尸体为养料,催生着这些恐怖的“果实”!
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王老石全身!他明白了!这黑水峪的怪树,根本就不是什么植物!它们是活着的、贪婪的、以死亡和毒素为食的——**瘟巢**!鳞儿身上那能压制墨蛭的诡异毒纹,其力量本源,竟与这些吞噬尸骸的怪树同源!这所谓的“火种”,不过是在这片死亡绝地中,一种更加扭曲、更加恐怖的共生循环的开始!
“呕…”一个看到那些搏动脓包的士兵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。
恐惧和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,淹没了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营地。这一次,比之前更加深沉,更加令人窒息。
王老石拄着木棍,佝偻的身体在阴冷的林风中微微发抖。他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的玄铁兵符,冰冷的狼首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天真。他缓缓抬起头,望向那几棵挂满搏动脓包的“瘟树”,又望向巨树下昏睡的鳞儿。
婴孩苍白的小脸上,那细微的暗紫毒纹,在昏暗光线下,如同呼应般,再次极其微弱地…**搏动了一下**。
饥饿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,啃噬着每一个幸存者的胃袋和意志。浑浊的“毒水”只能勉强润湿干裂出血的嘴唇,带来的却是更深的恶心和脏腑的翻搅。绝望的阴影,比黑水峪永恒的铅云更加沉重地压在营地之上。
几个重伤员在饥饿和伤痛的折磨下,眼神已经开始涣散。他们无意识地呻吟着,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下游方向——飘向那几棵挂满搏动脓包的诡异“瘟树”。那树上的脓包,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一种妖异的、近乎诱惑的暗紫光泽,散发出的甜腥气息,对于极度饥饿的人来说,竟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吸引力。
“饿…好饿…”
“…那…那果子…能…能吃吗?”一个神志模糊的伤员,指着远处的脓包树,声音嘶哑地呓语。
“闭嘴!想死吗?!”旁边的同伴惊恐地捂住他的嘴,眼神却同样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方向,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
王老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。他佝偻着背,靠在一块冰冷的黑石上,肋下的旧伤和连日的精神紧绷让他疲惫欲死。他看着士兵们眼中那越来越难以掩饰的、如同饿狼般的绿光,看着下游那几棵散发着不祥气息的“果实”,又看向营地深处巨树下那昏睡的婴孩和如同死去的陈墨。
一个冰冷、残酷、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头,如同毒蛇般,缓缓缠绕上他的心头。
他沉默着,拄着木棍,一步步走向陈墨。
陈墨依旧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,如同被世界遗忘的残骸。肋下那个巨大的伤口,覆盖的墨骨草药渣和污血混合凝结,如同一块丑陋的黑色痂壳。他的胸膛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,脸色灰败,嘴唇干裂乌紫,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息证明他还活着。他那只曾被鲁火强行掰开、紧攥兵符的手,无力地摊开在身侧。
王老石在陈墨身边缓缓蹲下。他浑浊的眼睛,如同两盏即将熄灭的残灯,死死盯着陈墨那灰败、枯槁、毫无生气的脸。又缓缓移向臂弯里昏睡的鳞儿。婴孩呼吸微弱,遍布全身的暗紫毒纹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古老的诅咒。
他枯瘦的手指,颤抖着伸向陈墨的脖颈,似乎想探探那微弱的脉搏。指尖在距离皮肤寸许的地方停住。最终,他没有触碰陈墨,而是极其缓慢地、僵硬地,解下了自己腰间那个早已干瘪的破旧水囊。
水囊里空空如也。
王老石沉默地站起身,佝偻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凉。他拄着木棍,一步步走到营地中央,那里燃烧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篝火。
他举起手中的空水囊,嘶哑的声音如同锈蚀的刀锋,艰难地刮过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:
“…没水了…”
“…没粮了…”
“…想活…得…喂树…”
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所有幸存者,最后落在下游那几棵挂满搏动脓包的瘟树上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、令人心胆俱寒的疯狂:
“谁…扛不住了…自己…爬过去!”
“用你们的烂肉…”
“…给那树…结出…能吃的…果子来!”
死寂!
营地陷入一片比寒风更刺骨的死寂!所有人都被王老石这赤裸裸的、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命令惊呆了!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!
把自己…喂给那吃人的怪树?就为了…结出那些看着就令人作呕的脓包“果子”?!
“不!老子宁可饿死!也不喂那鬼东西!”一个相对完好的士兵猛地站起来,眼中是愤怒和绝望的火焰。
“对!那是吃人的树!结的果子也是人肉变的!吃了会变怪物!”有人惊恐地附和。
“王老石!你疯了!”更多的人发出愤怒和恐惧的指责。
王老石拄着木棍,佝偻的身躯在指责和怒视中微微颤抖。他那张布满风霜和污垢的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片深沉的、冰冷的麻木。他没有反驳,只是缓缓抬起手中的空水囊,将它凑到嘴边,仰起头,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仿佛在吞咽并不存在的最后一点甘霖。
然后,他浑浊的目光,如同冰冷的探照灯,缓缓扫过那几个在饥饿和伤痛中眼神涣散、濒临崩溃的重伤员。
无声的压力,比任何咆哮都更加沉重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。篝火噼啪作响,寒风呜咽着穿过黑色的枝桠。
终于。
一个靠坐在树根下的重伤员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。他的一条手臂齐肩而断,伤口早已腐烂发黑,散发着恶臭。他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下游那搏动的暗紫脓包,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发出微弱的、如同梦呓般的声音:
“…饿…吃…果子…”
他极其艰难地、用仅存的一只手和双脚,支撑着残破的身躯,如同一条蠕动的蛆虫,一点一点…一点一点…朝着下游那几棵瘟树的方向…爬去!
他的动作缓慢而扭曲,在地上拖出一道混合着脓血和泥土的污痕。每一步挪动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和骨骼摩擦的咯咯声。他眼中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被饥饿彻底摧毁理智后的、对“食物”的原始渴望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惊恐地看着这一幕。无人阻止,也无人上前帮助。
王老石拄着木棍,佝偻的身体如同凝固的雕像。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蠕动的身影,看着他爬过洼地边缘,看着他一点点接近那几棵挂满搏动脓包的瘟树。
当那个重伤员终于爬到最近一棵瘟树下,试图伸手去够那些低垂的、搏动着的暗紫脓包时——
“噗嗤!”
一条潜伏在腐叶下的墨黑根须如同毒蛇般猛地蹿出!瞬间缠住了他伸出的手臂!
紧接着!
“嗖!嗖!嗖!”
更多的根须破土而出!如同无数贪婪的触手,瞬间将他残破的身躯死死缠裹!根须尖端如同吸盘,深深扎入他的皮肉!
“呃啊——!”重伤员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变调的惨嚎!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些根须缠绕、收紧、勒入!鲜血和破碎的皮肉从根须缝隙中渗出!他如同被蛛网捕获的飞虫,疯狂地、徒劳地挣扎着,惨嚎声迅速变得微弱、断续!
仅仅几个呼吸间!
他的挣扎停止了。整个身体被墨黑的根须层层包裹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搏动着的黑色虫茧!根须贪婪地吮吸着,茧内传来令人牙酸的、骨骼碎裂和血肉被榨取的细微声响!
而那棵瘟树树干上,几个靠近茧体的暗紫脓包,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快!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!内部粘稠的深紫色液体翻滚得更加剧烈,散发出更加浓烈的甜腥气息!
营地陷入一片死寂。只有寒风穿过林莽的呜咽,和那黑色虫茧内传来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吮吸与碎裂声。
王老石缓缓闭上了浑浊的眼睛。他佝偻的身躯在寒风中显得更加渺小、脆弱。一滴浑浊的、冰冷的液体,顺着他沟壑纵横、沾满污垢的脸颊,缓缓滑落。
不知是雨水,还是别的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