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在警车顶棚砸出密集的鼓点,吴悦将战国钥匙抵在掌心。
雨水顺着钥匙柄部的云雷纹蜿蜒而下,那些原本模糊的经纬度坐标在湿润后泛出诡异的青绿色荧光。\"北纬31°14',东经121°29'——\"她指尖划过青铜纹路,\"和幽灵公寓的位置完全重合。\"
\"不是巧合。\"顾尘忽然摇下车窗,任由冷雨扑在脸上。
远处被闪电照亮的公寓剪影在视网膜残留的残像,与罗布泊青铜门上的饕餮纹严丝合缝地重叠。
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,那首带着哭腔的童谣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:\"......七星灯下亡魂泊......\"
李峰猛踩刹车时,轮胎在积水路面擦出尖锐的啸叫。
满脸惊恐的陈阿姨从公寓铁门跌撞而出,怀里的菜篮滚出几颗沾着泥水的土豆。
吴悦刚要推开车门,老妇人却像受惊的动物般瑟缩后退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身后的雨幕。
\"别进去......\"陈阿姨枯槁的手指几乎戳到吴悦鼻尖,\"那东西在墙里......在墙里哭啊!\"她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,佝偻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雨帘深处。
顾尘抹掉睫毛上的雨水,手电筒光束刺破公寓门厅翻涌的黑暗。
潮湿的霉味混着某种腥甜气息扑面而来,吴悦的枪套金属扣在幽暗中泛着冷光。
李峰举着配枪的手微微发颤,光束扫过斑驳的墙皮时,某块深褐色的污渍正沿着墙缝缓缓晕开。
\"是血。\"顾尘用指尖轻触墙面,尚未凝固的液体在手套上拉出粘稠的丝线。
某种类似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从头顶通风管道传来,李峰的呼吸陡然粗重:\"操!
那是什么鬼东西!\"
黑影掠过三楼的楼梯转角,带起的风掀动了吴悦的额发。
她条件反射地举枪瞄准,却见顾尘已如离弦之箭冲向声源。
男人翻飞的衣角掠过生锈的楼梯扶手,手电光柱在墙面投下扭曲的阴影,某个瞬间,吴悦恍惚看见那些阴影竟如活物般朝着顾尘的后颈蠕动。
\"别碰墙壁!\"顾尘的低喝让两人僵在原地。
他蹲在楼梯拐角处,手电筒照亮了地面积水中的脚印——那些脚印前深后浅,脚尖朝向完全违背人体力学地拧转180度。
吴悦忽然注意到墙根散落着几片指甲盖大小的东西,捡起时险些惊叫出声:被雨水泡胀的指甲盖上,还残留着半截暗红色的美甲花纹。
五楼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,某扇贴着褪色福字的铁门突然发出重物撞击的闷响。
开门的独眼老人将菜刀横在胸前,浑浊的瞳孔映出三人被拉长的影子:\"滚!
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骗子!\"刀刃劈在门框的瞬间,吴悦瞥见老人脖颈处蔓延的紫黑色淤痕,那形状像极了孩童的手印。
顾尘突然伸手抵住即将闭合的门板,掌心的朱砂珠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血色的微芒:\"张教授上个月来做过水质检测对吗?\"老人瞳孔骤然收缩,菜刀当啷坠地。
走廊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关门声,每一扇铁门后都传出压抑的抽泣。
\"他们在害怕某种具象化的东西。\"顾尘压低声音,手电光束扫过天花板交错的管道。
吴悦突然意识到那些管道的排布方式,与战国钥匙上的云雷纹形成镜像对称。
当顾尘的朱砂珠滚过某块松动的地砖时,整层楼的水管同时发出尖锐的蜂鸣。
李峰突然踉跄着扶住墙壁,冷汗浸透的警服贴在后背:\"这堵墙......在震动。\"吴悦的指尖刚触到墙面,就感觉某种冰冷的脉动顺着指骨钻进血管。
顾尘猛地将她拽离墙面的刹那,斑驳的墙皮簌簌剥落,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刻痕——数百个扭曲的\"赦\"字在潮湿的墙面上渗出暗红液体,每个字的收笔处都延伸出蛛网般的血线。
\"是镇魂文。\"顾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\"但被改写了最后一笔。\"他的手电光定格在某处血线交汇的节点,吴悦看见那个节点正在缓慢隆起,形成指甲盖大小的凸起物。
当闪电的冷光穿透走廊窗户,那个凸起物分明是半张婴儿的面孔。
惊雷炸响的瞬间,整栋公寓的灯光骤然熄灭。
吴悦在绝对的黑暗中听见顾尘急促的喘息近在咫尺,混合着李峰牙齿打颤的咯咯声。
当备用电源启动的幽绿应急灯亮起时,她发现顾尘正死死盯着自己身后的墙面,喉结艰难地滚动:\"别回头。\"
但余光已经捕捉到墙面浮动的阴影——那是个四肢反折爬行的女人轮廓,湿漉漉的长发垂在地面拖出水痕。
吴悦的拇指扣上保险栓,却听见顾尘近乎耳语的警告:\"是光学投影,别刺激它。\"男人举起朱砂珠对准应急灯,珠子内部封存的青铜残片将光线折射成诡异的菱形光斑。
那个爬行的影子突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叫,在墙面上炸成纷飞的血沫。
\"认知污染。\"顾尘擦拭着溅到镜片上的血点,\"有人在用特定的光影组合篡改视觉信号。\"他的手指抚过墙面某处龟裂,突然僵住动作。
吴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应急灯的绿光下,那些原本杂乱的裂纹竟构成完整的星象图——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走廊尽头的配电室。
李峰的惊呼从配电室方向传来,带着变调的颤音:\"顾先生!
这墙里......\"余音戛然而止,仿佛被某种东西生生掐断。
吴悦冲向声源时,看见顾尘的手电光柱正剧烈摇晃着扫过配电箱。
铁皮箱门洞开着,十几根裸露的电线像血管般缠绕着李峰的小腿,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布满灰尘的墙面上浮现出大片暗褐色的符号——那些由铁锈与霉菌自然形成的纹路,竟与战国钥匙柄部的云雷纹完全吻合。
顾尘的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斑,他沾着墙灰的指尖悬在某个符号上方三寸,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:\"这些不是偶然形成的。\"顾尘的指尖悬在配电箱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,那些蜿蜒的铁锈痕迹与战国钥匙的云雷纹在脑海中重叠。
三年前废弃工厂的通风管道里,同样的符号曾出现在七具尸体的眉心——那些被抽干脑髓的受害者,至死都保持着诡异的微笑。
\"青铜禁术。\"他低声自语,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吴悦的配枪在幽绿应急灯下泛起冷光,枪口随着李峰小腿上蠕动的电线轻轻摆动。
那些包裹着铜芯的胶皮导线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扭动,像极了罗布泊地宫里那条吞噬了三个考古队员的青铜锁链。
阴风突然从配电箱深处涌出,带着腐肉发酵的酸臭。
顾尘本能地抬手遮挡,却见手电筒的光柱在风中扭曲成螺旋状,李峰喉间挤出变了调的呜咽。
当黑暗彻底降临的刹那,某种粘稠的液体滴落声在耳畔炸响,吴悦的呼吸骤然急促——那声音近得仿佛有人正贴着她的耳垂垂涎。
打火机齿轮摩擦的脆响撕开黑暗,顾尘掌心跳动的火苗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。
吴悦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脖颈处多出条细线,那根若有若无的阴影正随着火苗摇晃缓缓收紧。
她下意识要去摸颈动脉,却被顾尘突然扣住手腕:\"别看影子。\"
男人的体温透过潮湿的衣袖传来,吴悦注意到他握着打火机的手背青筋暴起。
火焰突然朝某个方向倾斜,顾尘的镜片反射出流动的金色光斑:\"风来自地底。\"他的指尖划过墙面的符号群,在某处突然顿住——三个交叠的云雷纹中心,锈迹凝结成北斗七星的形状。
李峰的配枪突然走火,子弹擦着顾尘的耳际没入墙体。
飞溅的水泥碎屑中,吴悦看到顾尘的侧脸被火光照亮,那上面竟带着近乎狂热的兴奋:\"1998年申城地图,市政排污管道改建工程。\"他的语速越来越快,\"幽灵公寓的地下停车场,正好压在老城区防空洞的交叉节点。\"
地下通道的冷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,吴悦的战术靴踩在台阶上发出粘腻的回响。
每下一级台阶,打火机的火焰就缩小一圈,仿佛有无数张看不见的嘴在吮吸氧气。
李峰的警用对讲机突然传出沙沙的电流声,那首阴魂不散的童谣混着女人的啜泣从扬声器里渗出:\"......七星灯照黄泉路......\"
\"关闭所有电子设备!\"顾尘猛然转身,打火机的火苗在这一刻暴涨成诡异的青白色。
吴悦看到那些墙面的符号开始融化,铁锈与霉斑混合成暗红色的液体,顺着砖缝流向地底。
当最后一级台阶没入黑暗,某种巨大的机械运转声从地底传来,震得她后槽牙发酸。
废弃的红色桑塔纳斜插在承重柱之间,车顶的凹陷像是被巨掌拍击所致。
顾尘的火光照亮车门上密集的抓痕——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竟组成完整的云雷纹阵。
吴悦突然注意到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在静止状态下诡异地摆动,刮擦玻璃的节奏与楼上水管蜂鸣声完全同步。
\"退后五步。\"顾尘将打火机塞给吴悦,自己从口袋里摸出枚五帝钱。
当铜钱触及车门把手,暗红色的锈迹突然如活物般退散,露出下面崭新的烤漆。
刺耳的喇叭声毫无预兆地炸响,远光灯突然亮起的光柱里,无数尘埃在空中凝结成婴儿手掌的形状。
吴悦的配枪准心锁定驾驶座的刹那,顾尘已经拉开车门。
浓烈的檀香味混着尸臭涌出车厢,仪表盘上的平安符正在自燃,灰烬落在翻开的皮质日记本上,恰好覆盖住某个被烧穿的日期。
顾尘用袖口拂去灰烬,泛黄的纸页上,\"张明德\"三个字被血渍圈出,旁边画着北斗七星与青铜钥匙的简笔画。
\"张教授的本名。\"吴悦的指尖擦过纸页边缘的褐斑,那些疑似血迹的污渍组成小篆体的\"赦\"字。
当她翻到被撕毁的页面时,地下室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敲击声——承重柱里的钢筋在共振,通风管道的铁皮接缝处迸出火星,停尸柜般的寒气顺着裤管爬上脊椎。
顾尘突然按住她翻页的手,打火机的火苗在这一刻彻底熄灭。
吴悦感觉到男人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:\"二十三点钟方向,配电箱顶端。\"她的瞳孔逐渐适应黑暗后,看到那个区域漂浮着七点幽绿的磷火,排列方式与日记里的北斗七星图完全一致。
李峰的惊叫从后方传来,吴悦转身时战术手电的光柱扫过地面。
那些融化的符号液体不知何时已汇聚成血色的溪流,正朝着桑塔纳底盘下方蠕动。
顾尘突然拽着她扑向右侧,原先站立的位置突然刺出三根生锈的钢筋,顶端还挂着半截风干的指骨。
\"认知污染在升级。\"顾尘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,他扯开领口露出用红绳串着的青铜残片,\"跟着我的影子移动,绝对不要踏进北斗星位。\"当他说出最后一个字时,所有承重柱上的应急灯同时亮起,青白色的灯光下,数百个血手印正在墙面上快速游走,朝着某个中心点汇聚成巨大的人形轮廓。
吴悦的枪口已经沁满冷汗,她听到顾尘的呼吸节奏突然改变。
男人沾着铁锈的手指悬在日记本某页,那里用红笔潦草地画着七星灯阵列,旁边标注着经纬度坐标——与战国钥匙上完全相同的数字,此刻正在发出微弱的红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