沮授的意思很简单,那就是将正在攻伐徐州的三路大军撤出。
不撤也不行了,实在是局势如此,必须回师支援并州与西边的马腾。
陇西那边不用讲,刘备军若是得了此地,可以掐断他们与西域诸国的联系不说,还能借此得到源源不断的优质战马,累积到足以一战而平下的实力。
并州这边呢,鲜卑的步度根部被吕布军打得找不着北,南匈奴的一些部族畏惧吕布的名声,不愿意出手相帮。
加上并州当地的士族与百姓经常遭受匈奴人与鲜卑人的劫掠,对这些异族极其反感,所以投降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,这就导致吕布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,直接打到了太原,大有就此取了并州之势头。
另外一边入侵幽州的轲比能、东西扶余等部落,在这一年时间里也遭遇了重创,孙坚这边带着一群虎将把吓破胆的轲比能追到了上谷、代郡以北的草原,最后实在是因为粮草问题,才不得不班师。
公孙瓒与臧霸更狠,一人带着新征召的“白马义从”追着扶余人一顿揍,打得他们溃不成军,仓惶北逃。
实力稍微弱点的挹娄直接被灭族了,族内活下来的人与那些被抓到的扶余人一起,全都沦为了奴隶,被押送至幽州各地去服劳役。
臧霸则是带着麾下的那群悍匪,把整个朝鲜半岛杀穿了。
自高句丽开始,一直到最南边的三韩部落,挨个被教育了一番,跪着给刘备方称臣纳贡,并自愿出钱出人修建港口,供江东水师停泊。
大局如此,袁绍知道不撤是不行了,因此只能点头同意,但他很快开口继续问道。
“如公与所言,我方须得撤兵回援,诸君有何良策为我拒敌?”
田丰思索片刻,后出列献策。
“远水解不了近渴,陈仓囤的那些兵马又不可轻动,因此不妨多措并举,齐头并进。一则遣细作去成都散布流言,行那反间之计,就说曹操有割据陇西自立的心思。”
“若是不成,曹操并未被召回。那就让人传刘备有龙阳之好,故而才频频给曹操写诗,并超擢提拔其为五虎上将,征西将军。”
“不管是出于避嫌的考量,还是害怕曹操拥兵自重,刘备都很有可能换将,也会让后者内心生隙。”
“况且天子刘协之死一直都是个众说纷纭的谜团,西凉将领李肃为什么会在斩杀董卓,已经立了泼天大功的情况下,突然像发疯了一般袭击当时在宫内的文武百官,那句烧焦的尸体究竟是否是天子本人的,真的很值得人怀疑。”
“这盆脏水最开始泼在曹操身上,后来就偏偏那么巧,杳无踪迹的李肃又出现了南阳,将弑杀天子的恶名转嫁给了王上与公路。”
“做完这一切之后,又是一场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的大火,烧死了那个恶徒李肃。”
“难道就没人想过,这一切都是刘备派人做的,他才是隐于幕后,欺世盗名,操纵一切的那个棋手。”
其实这个怀疑袁绍也有过,在囚居袁术之前,他还特地见了这个素有野心的兄弟一面,对方说他从未做过此事,是被小人冤枉的。
谁最有嫌疑不是很明显了么,在这件事中得利最大的不是刘焉,而是刘备。还有董卓麾下的李儒被庸医治死这件事,是极为蹊跷的。
若李儒不死,董卓也不会变成瞎子、聋子,那第二次的诸侯联军也绝无可能打进长安。
想到这里,袁绍只感觉到心中发冷,并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。
“元皓之言,真教孤醍醐灌顶,现在细细想来,吾等鹬蚌相争,反教那个躲在江边的渔夫占尽了便宜,得到了最多的好处,真是可恨至极。”
“天下人都被这个假仁假义的刘大耳骗了啊,他才是如董卓一般窃汉的奸贼,他才是导致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。”
朝上文武闻言皆大惊,不过他们都是站在袁绍这边的,不管出于立场,还是其它原因,那都必须得说一声“王上圣明”,并纷纷出言辱骂刘备,作出一副与此贼不共戴天的姿态出来。
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,打算在散布流言之时,再把今日朝上骂刘备的士族代表名字点出来,让这些人再无三心二意的可能。
当然这都是后话,袁绍朝着田丰道。
“元皓,你继续说,这其一甚合孤意,其二呢?”
“其二,臣听闻刘备麾下的方源与那些将士曾狠狠羞辱过陶谦,双方有不死不休的仇恨,既然他刘备能兵不血刃的拿下一个扬州,我方为何不能遣一口齿伶利之人,说降陶谦呢?”
“其三,班师回援马腾,增兵陈仓,固守关中是必须做的,但不能不防关张二人的大军,若是全部撤回,新得的豫州之地与河内的一些地方可就危险了啊。”
“故此臣还是建议留下一支大军屯兵汝南,同时继续联络南匈奴中的屠各部,让他们出兵帮助步度根部,还要联系河西走廊那边的各部羌人,甚至是蜀南、荆南的那些蛮人部落,让他们下场把这摊水搅浑,把刘备的后方搞乱。”
就在袁绍皱眉思虑这些计策可行性的时候,沮授、审配、逢纪等人纷纷出列附和,见此情形,他这才点头同意。
“那就依元皓所言,此外我想从河内诸郡征召一些善战的兵卒效仿昔日的“魏武卒”,训练出一支强军。”
“希望诸位爱卿不要吝啬族中的子弟与那些家丁、护院,这些人还是你们的,由你们族内出人统领,算是孤问你们借兵,用国朝的钱粮恩养而已,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?”
看到没人出声,袁绍在心中冷笑一声,随后喟然长叹。
“罢了,既是你等不愿,孤也不好强人所难。”
“不过听闻南边的新政已经开始大面积推行,孤真为南边的士人感到不值,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地被人巧取豪夺,分给那些黔首不说,以后还得按手中地之多寡足额的缴纳赋税。”
“不止如此,据说那边还提倡什么四民平等,让农人、匠人、商人的孩子也有书读,以后也能做官,还说要彻底废黜察举制,在不久之后开科举取士,不再论出身,要唯才是举。”
“说得孤王都有些心动了,你们说,我们要不也学学人家,变一变那些沉苛的旧法。”
此言一出,众臣皆惊,纷纷表示愿意献出家族内的私兵,但万不可学那南边,行一些乱法。
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,袁绍也没心情再与这些满脑子家族利益的朝臣拉扯,留下了几个心腹谋臣之后,就宣布退朝了。
到了侧殿继续议事的时候,袁绍举着取自南边的新法对田丰等人道。
“我想听句真话,这真是乱法么?”
众人只能沉默,终究还是田丰开了口。
“此乃救世之法,亦是治国良策,但教王上知道,我方若行此法,那就是自毁干城。”
袁绍又何尝不知,但看到他的心腹田丰也是如此说,无奈的点了点头,随后将那卷竹简扔到了火盆里,彻底熄了效仿的念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