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备的人马其实一直在五百步之外,被无边夜色掩护着,加上这上千骑都给战马的嘴上、马蹄上裹着黑布,发出的动静很小,因此一直没有惊动城里。
在陶谦大喊射死诸人时,刘备已经提前命令所有人用火折子点燃缠了油布的火把,等听到那句话时,他连忙大喊,“举火,吹号,冲锋。”
乌乌乌……
一阵阵嘹亮的牛角号声突兀的响起,随后就是犹如繁星一般的火把全部亮起,马上的黑布也被一把扯下,憋了很久的马儿立刻放肆的嘶鸣着,似乎是要释放此前的憋闷。
陶谦与其部下大惊,惊骇的看着远方亮起的火把,和那群怪叫着冲过来的骑兵们,有人在队伍里喊了一句,“遭了,我们中了刘备奸计!”
这让那些原本打算射箭的士卒们更慌了,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家围了起来。
赵云、太史慈、于禁、孙观等人则是仰天大笑,这一波三折,起起落落的遭遇,给周围的糜氏众人心里弄得七上八下,都咋舌不已,惊讶的看着远处举着火把的骑兵。
糜贞扯了扯自家二哥的衣角,看着阵列分开,从火把余光映照之下,拨马走到所有骑兵前面的那一人,低声问道,“二哥,着墨色玄甲,骑黑马者,莫非就是刘备,刘玄德?!他为什么不骑白马,着银甲,那样才威风嘞。”
面对自家妹子的这个问题,糜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因此只能回了句,“为兄哪里清楚,要不进了军营,你自己问吧。”
糜贞闻言眨了眨好看的眼睛,心想她才不问呢,那也太让人难为情了吧。
其实这个问题不久前张飞已经问过,刘备给的回答是晚上骑什么白马,着什么银甲,是怕弓弩手找不到目标么?
这个回答让众人当时笑了好久,不过在出发时,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乌骓这类毛发颜色深的战马。
铠甲倒是不用换,因为哪怕是身为银甲校尉的赵云,身上穿的也不是那种骚包的亮银色。
越众而出的刘备几乎都快武装到牙齿了,外面套着玄甲,里面穿着软甲,甚至让公输家的那个公输乾给他整了一个恶鬼样式的面甲。
给兄弟们说的是他觉得这样威武,反正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怕死的。
着鬼面的刘备没有给陶谦说话的机会,而是拔出马侧的骑剑,用剑锋指着对方,冷冷地说道。
“放人,如果子仲兄有什么闪失,我刘玄德,宁愿背负整个天下的骂名,哪怕千夫所指,遗臭万年,也要屠了整个州府,让这里鸡犬不留。”
此时的糜竺浑身都在颤抖,此前被算计的那点不快与怨念,全都如泥牛入海,不见一点踪影。
看着前面那个说要保护他的男人,视线逐渐变得模糊,滚烫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。
“你!”陶谦嘴中刚蹦了一个字,就被燕云铁骑的大吼声给打断了。
“杀!杀!杀!”
这些骑兵连吼三声杀字,声如雷霆,欲要震破苍穹。
紧接着,他们就唱起了燕云铁骑的战歌,也就是刘备为这支铁骑写的杀人歌。
男儿当杀人!一戈定乾坤。
剑锋要染血,铁血不负真。
杀尽天下人,谁人能与争。
当以万骨枯!立吾功名身。
沙场马纵横,万军取一人。
十步杀一人,千里怒绝痕。
饮尽他军血,敌颅做酒撙。
今世不杀人,莫言男儿身!
杀!杀!杀!
等这首歌唱完之后,场上顿时落针可闻,只听得见呼呼作响的夜风呼啸声。
十息之后,刘备再次开口,“陶恭祖,此前你欲设鸿门宴诛杀刘某人,按理说我该在这里杀个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。”
“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,徐州的各位贤明之士有赠粮之恩,此事我不欲再追究。”
“只要你肯罢兵,一切照旧,我也不会进城相扰,等拿到粮食,我们也不会再做停留,即刻拔营离开徐州。”
“可你要是想加害子仲,肆意挑衅,那今夜之后,世间再无此城,我会将这里夷为平地。”
陶谦想了想,终究是没有与刘备开战的勇气,只能冷哼一声,“好一个刘备,好一首杀人歌,陶某会替你扬名的,一定。”
刘备大笑一声,随后开口道,“那就多谢陶使君了,慢走不送。”
深深的看了一眼佩着鬼面的刘备,陶谦拨马转身,对手下吩咐道,“撤。”
陶谦部人马终于松了一口气,人的名,树的影,与传闻中喜欢割耳砍头的燕云铁骑交战,没人心里能不打突突。
不过敢扬言屠城,还做此杀人歌,此夜过后,刘备的屠夫恶名,估计是逃不掉了。
然而刘备在乎么?答案当然是否定的。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,一个是两郡太守之位,另一个就是与冀、兖、青、徐等地各个世家做生意的渠道。
只要再去趟豫州,与那里的一些地方豪族搭上线,那他辗转各地的平寇之路,就要走到尾声了。
此时的恶名远扬,焉知不是一件好事。而且刘备此去江北,本就打算以铁腕治理当地,行那顺我者生,逆我者亡的王霸之道,实控割据两地。
至于头上的州牧刘繇,他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。
再退一万步,别说他只是说说而已,并未行那屠城之举。
就算干了,只要成为最后的赢家,入主中原之后,自有大儒为他辩经。
看到陶谦的人马进城,随后落锁城门,刘备卸去面甲,翻身下马,朝着糜竺的方向跑了过去,“子仲,为兄来接你了!”
糜竺一把扯开碍事的护院,一边擦泪,一边朝着刘备跑去,两人很快相会,并抓住了对方的手臂。
“子仲!”
“玄德!”
二人互唤对方的字,情真意切的盯着对方,随后皆仰天大笑,久久未息。
躲在人群里的糜贞神色古怪,小声的说道,“二哥,二哥,我看是大兄想嫁刘玄德吧,你看给他高兴的手舞足蹈,我就从未见他如此欢喜过。”
糜芳瞪了一眼自家妹妹,“休得胡言乱语,男子间的事情,你懂个什么?”
随后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自家兄长,轻声叹了句,“士为知己者死,刘玄德真乃明主也!”
糜贞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,心想自家两个兄长都是怎么回事,一个个的都被迷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