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抵没有任何一种言语,能够形容此时的低落。
不论是整个山谷,或是整间房屋,南偲九始终觉得自己孤单一人。
直至身侧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。
她才缓过神来。
是啊。
自己又被弃了。
火光瞬间消失不见,屋内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。
原本推开的被褥,被人向上拉起,在脖间盖实。
只一瞬,鼻尖微酸,眼眶跟着湿润起来。
整张脸藏在被角下方,肩膀止不住地颤抖。
“南偲九,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男子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异样,一手压在脑后,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黑暗处。
语气异常的轻柔。
“虽然我不知天玄功从何而来,为何会出现在你的体内,可我知道这一切并非你所愿。”
“别怪那些人,他们浑然不知被人利用,心里也只有害怕。”
“你已经做的很好,至少你能控制自己的心魔,恢复神志。”
眼泪无声地滑落,沾湿了被褥的一角。
略带些沙哑的声音,从沉闷的被褥之下探了出来。
“你,为何不拦我?”
尽管那时意识混沌,自己却也记得清楚,她打向孟青松致命的一掌,墨尘在一旁并未阻拦。
墨尘即是时安。
拂春山上,他说过最恨的那个人,便是孟青松无疑。
该是怎样的仇恨,才能恨入骨髓。
如果与墨怀风有关,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。
“因为那是你日思夜想,拼尽全力也想要完成的事情。”
喉中的不甘倏地哽咽了一下。
女子不解地问道:“可那也是你多年所求,难道你不想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?”
“想,怎会不想。”
“从我十岁起,夜夜做梦都想杀了他。”
“我曾想过在我寻到证据,公之于众之后,亲手将他的头颅砍下,告慰父亲。”
骨节分明的手指,落在女子的头上,抚平额间的碎发。
“谁叫是你呢。”
“既是你所愿,助你又如何。”
男子无奈的叹息,好似柔软的羽毛落在了她的心上。
“若是我被心魔所控制,无法恢复神志,当真屠了竹林内的所有人呢?”
“你···”
你又当如何。
南偲九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。
嘴角不由得向上,自嘲着。
还能如何。
任何人都会走向最正确的那个选择。
上一世的玄知。
这一世的南若秋。
他们都选择了最正确的那个答案。
可是为什么。
自己的心还会这么痛。
“即使是最坏的结果,你也达成所愿了,不是么。”
“你说什么。”
黑暗里,女子的瞳孔微张,眼神里满是诧异。
“若是为你,负天下人又何妨。”
“睡吧,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。”
“我会一直在你身边。”
听着均匀的呼吸声,南偲九缓缓合上双眼。
原来。
看似无解的问题。
仍会有另外一种答案。
半个时辰后。
男子推门而出,门外半跪着一人。
“见到公子无恙,属下就放心了。”
手中的半块蓝色裙布,放在来人的手中。
“云川,将他们的视线引到山下。”
“她受了很重的内伤,还需养上一些时日。”
“是,公子。”
云川顿了一下,犹豫着开口问道:“公子,剑谱的事情···”
“先派人盯着那对母子,过几日我亲自去取。”
“是,公子。”
顺着瀑布相反的方向而去,远处的山洞中,女子缓缓醒来。
孟晚林看了一眼坐在火堆前的少年,满腹狐疑。
“阿遒,这是哪儿?”
“我们不是约好了在望江园外等着,怎么到此处来了?”
树枝在火焰里爆发出“噼里啪啦”地动静。
少年沉默不语,只是静静望着眼前的光亮,面容略带些憔悴。
“林林,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?”
“是谁将你绑走,吊挂在竹林中?”
一连串的问题袭来,孟晚林突然觉得脑中炸裂般的疼痛。
她吃痛地叫着,眼前闪过一副画面。
“有人···有人打晕了我。”
“我好像···好像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···我想不起来了。”
少年突然起身晃着女子的肩膀,焦急地说道:“林林,你仔细想一想,究竟是谁将你打晕绑走,你可见到那人的容貌?”
“我···我看不到那人,只闻到一阵奇怪的香气。”
“阿遒,究竟出了什么事,为什么我们不在宗内?”
孟晚林从未见过少年如此古怪的神情,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。
“林林,师父不见了。”
少年无力地垂下双手。
“我与墨尘一起赶往后山的竹林,见到师父与倒在地上的你,而后来了许多弟子,纪叙白将一切都推在师父的身上。”
“绝不可能!”孟晚林紧皱眉头,拉着少年的手,“一定是纪师兄看错了,南姐姐怎么会加害于我,这绝不可能!”
“阿遒,你别担心,我这就回宗内,同他们解释清楚。”
“来不及了···已经来不及了···”
少年垂头而下,抽出自己的手掌,攥紧成拳。
“不单单是他,还有金麟宗的宗主孟青松!是他一口咬定师父身负魔功,加害于你,不由分说安上了一个诛杀妖女的名头。”
“与宗内的近百名弟子围攻师父一人。”
“怎么···会这样···”
孟晚林呆立在原地,声音发紧,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不会的,不会的,父亲不会这样的······父亲定是误会了什么···”
宇文遒抬眸对上女子的双目,语气坚定。
“绝不会是误会,孟宗主每一步皆是杀招,若不是南大哥被他们蒙蔽,也不会亲手废了师父的内力。”
“即便墨尘护住了师父,也终是被孟宗主偷袭,跌落瀑布之下,生死未卜。”
字字句句,逼得女子接连后退。
父亲怎会知晓天玄功的存在,自己又是被何人绑走?
她摊开双手,没有外伤,也没有内伤。
自己更像是这场陷阱之中的诱饵。
一时间,她想不透任何,当她望向少年,看着他脸上痛苦的神情。
却肯定了另一件事。
“阿遒,你是不是。”
“别问了。”宇文遒开口制止道。
他明白女子想问什么。
师父如今生死不明,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,他更希望师父还活着。
不论如何,自己与孟青松之间也只有仇怨,再无其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