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茅屋的缝隙洒进来时,云栖已经起床了。她轻手轻脚地生火煮粥,生怕吵醒还在睡的苍穹。
锅里翻滚的米粥散发出淡淡的香气,她往里加了一把昨天从山上采来的野菜。
“你每天都起这么早。”
云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转身看到苍穹已经站在她身后。
自从生辰那晚后,他变得没那么冷漠了,虽然话还是不多,但至少会主动开口了。
“吵醒你了吗?”云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今天要去帮李婆婆家打扫院子,她儿子要带新媳妇回来。”
苍穹没说话,只是接过她手里的木勺,搅动着锅里的粥。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云栖心头一暖。
一个月前,这个少年还像个刺猬一样对谁都充满敌意,现在却会帮她做这些小事。
“你的手...”苍穹突然抓住云栖的手腕。她的手指上有几道细小的伤口,是昨晚熬夜缝衣服时被针扎的。
“没事的,做针线活常有的事。”云栖想抽回手,却被苍穹握得更紧。
他另一只手的指尖泛起微光,轻轻抚过那些伤口。云栖感到一阵清凉,伤口立刻愈合了。
“谢谢。”云栖的脸有些发烫,赶紧转身去拿碗,“粥好了,趁热吃吧。”
苍穹看着她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丝困惑。自从遇见这个少女,他胸腔中那个本该空荡荡的地方总是会泛起奇怪的感觉。
他不明白这是什么,只知道每次看到云栖受伤或难过,这种感觉就会特别强烈。
七日后是镇上的大集,云栖早早准备好了要卖的绣品。这次不仅有手帕,还有几件绣了花的肚兜,是张婆婆教她的新花样。
“你要去集市?”苍穹看着云栖小心翼翼地把绣品包进布里。
“嗯,镇上给的价钱比村里好。”云栖系好包袱,“你要一起去吗?”
苍穹本想拒绝,但想到上次云栖被欺负的情景,点了点头:“我陪你。”
集市上人声鼎沸,云栖找了个角落支起小摊。
她特意戴了块头巾,遮住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即使这样,还是有人对她指指点点。
“听说那姑娘的脸是被她姑姑用烙铁烫的...”
“真可怜,以前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呢...”
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,云栖低着头,假装没听见。苍穹站在她身后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“让开让开!”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推开人群走过来,为首的盯着云栖的绣品看了会儿,突然一把抓起,“丑八怪做的东西也配拿出来卖?”
他作势要撕,云栖急忙站起来:“求求你别…”
“放手。”苍穹的声音不大,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。他眼中暗绿色的光芒若隐若现,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。
那少年被他的气势震住,下意识松了手。绣品飘落在地,被泥水弄脏了。
“捡起来。”苍穹一字一句地说。
“你知道我爹是谁吗?”少年强撑着面子,“我爹是…”
他话没说完,整个人突然飘了起来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。周围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叫声。
“月!不要!”云栖抓住苍穹的手臂,“我没事,真的!”
苍穹转头看她,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。那少年摔在地上,连滚带爬地逃走了。人群也四散开来,都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苍穹。
“我们...我们回去吧。”云栖收拾好没卖出去的绣品,拉着苍穹快步离开。
走到镇外的小路上,云栖才松了口气:“你不该那么做的。”
“他们欺负你。”苍穹的声音依然冰冷,但云栖听出了一丝委屈。
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。”云栖停下脚步,认真地看着他,“但那样会暴露你的身份,太危险了。”
苍穹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问:“为什么在乎我的安危?”
云栖被问住了。是啊,为什么呢?这个神秘的少年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,带着满身伤痕和秘密,她却本能地想保护他。
“因为...”她轻声说,“因为你是我重要的家人啊。”
“家人...”苍穹重复着这个词,像是第一次听到。
那天晚上,苍穹又做噩梦了。梦中是神魔大战的场景,天崩地裂,血流成河。他的七被硬生生撕裂...
“月!醒醒!”
苍穹猛地坐起,浑身冷汗。云栖跪在他床边,手里拿着湿布,眼中满是担忧。
“又梦到过去了?”她轻声问。
苍穹没有回答,但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。云栖知道这是他默认的方式。她坐到他身边,用湿布擦去他额头的汗水。
“我给你唱首歌吧,”云栖柔声说,“奶奶以前总唱给我听的。”
窗棂外 风铃晃
叮叮当 催梦乡
萤火虫 提灯忙
照着被角 绣海棠
月亮船 摇啊摇
载着梦 过小桥
桥下有 小鱼跳
数到三只 就睡着~
云朵被 星星枕
竹夫人 守床墩
小狐狸 别偷瞧
这是囡囡 的珍宝...
三更天 露水凉
灶王爷 打个盹
准你梦里 吃糖瓜
铜漏滴 花影重
阿娘袖 拢春风...
睡到 日上檐角
给你蒸碗 樱桃酪
她轻轻哼起一首古老的摇篮曲,声音清澈温柔。苍穹慢慢躺下,闭上眼睛。
月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洒进来,落在云栖的脸上,那些疤痕在银光中似乎也变得柔和了。
歌唱完了,但云栖没有离开。她望着窗外的星空,突然说:
“你知道吗,奶奶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。我常常想,她现在是不是正在天上看着我呢。”
苍穹睁开眼,顺着她的目光望去:“那不是真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云栖笑了笑,“但这样想会让我好过些。”
沉默了一会儿,苍穹突然说:“我的家乡...天界的星空比这里看到的更美。”
每次在地心深处,他总是会在无人的夜晚,偷偷仰望星空…
云栖惊讶地看着他。这是苍穹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。
“那里有银河,像一条发光的丝带横贯天际。”苍穹的声音很轻,像是在回忆,“还有流星雨,成千上万的星辰划过夜空...”
云栖听得入迷:“真想去看看啊。”
“你...不害怕我吗?”苍穹转过头,“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。”
云栖摇摇头:“不管你是什么,我只知道你是'月',是那个会帮我打猎、会给我做床、会保护我的月。”
苍穹看着她,胸腔中那股陌生的暖流又出现了。
他突然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云栖脸上的疤痕:“还疼吗?”
“早就不疼了。”云栖微笑着,却有一滴泪滑落。
苍穹用拇指擦去那滴泪,动作轻柔得不像一个魔神。
两人在月光下对视,谁都没有说话,但某种无声的情感在静谧中流淌。
三天后,村里来了个陌生道士,说是路过此地要讨碗水喝。村长热情招待,还请他给村里看看风水。
“这位道长好生厉害,”王婶来给云栖送米时说道,“一眼就看出李三家祖坟有问题,还说咱们村最近有妖气呢!”
云栖手中的碗差点掉在地上:“妖...妖气?”
“是啊,说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进来了”王婶压低声音,“道长正在挨家挨户查看呢,估计明天就到你们这儿了。”
王婶走后,云栖立刻找到正在后山砍柴的苍穹:“村里来了个道士,说是有妖气,正在找人。”
苍穹的手顿了一下,斧头深深砍进树桩: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你得躲一躲,”云栖焦急地说,“后山有个山洞,很隐蔽——”
“不必。”苍穹拔出斧头,“一个凡人道士,奈何不了我。”
“可是…”
“云栖,”苍穹罕见地叫了她的名字,“相信我。”
云栖望着他坚定的眼神,最终点了点头。
当晚,苍穹在茅屋周围布下了隐匿结界。云栖看着他手指间流动的光芒,既惊奇又担忧。
“这样他就发现不了我们了吗?”
“嗯。”苍穹收起法术,“但你明天最好照常去村里干活,表现得和平常一样。”
云栖点头答应,但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第二天一早,云栖按计划去村里帮工。中午回来时,远远就看到道士站在她茅屋前,手里拿着个铜铃铛不停地摇。
“这位姑娘,”道士看到她,眼睛一亮,“贫道观你屋上有黑气缭绕,恐有妖孽作祟啊!”
云栖强装镇定:“道长说笑了,我这破屋子能有什么妖孽。”
“姑娘有所不知,”道士凑近一步,眼中精光闪烁,“最近可有陌生人来过?或者...不是人的东西?”
云栖心跳加速,但面上不显:“没有啊,我一直一个人住。”
道士眯起眼睛,突然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对准茅屋:“那这是什么?”
铜镜中赫然映出墨发绿眸的苍穹身影,正站在屋内!
“妖孽现形了!”道士大喝一声,从背后抽出桃木剑,“姑娘快躲开!”
云栖来不及多想,冲上前挡在道士和茅屋之间:“他不是妖怪!他是...他是我表哥!”
“表哥?”道士冷笑,“那你解释解释,为何普通人家会有结界?为何你'表哥'的眼睛是绿色的?”
云栖一时语塞。道士趁机推开她,举剑冲向茅屋。
就在桃木剑即将触到门板时,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道士猛地弹开,摔出好几丈远。
茅屋的门缓缓打开,苍穹走了出来,银发无风自动,眼中紫芒大盛:“找死。”
道士爬起来,脸色大变:“果然是魔物!”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,口中念念有词。
符纸燃烧起来,化作一道金光射向苍穹。苍穹一挥手,金光在半空中消散。
但紧接着,道士又掏出更多符纸,同时摇响铜铃。
铃声刺耳,苍穹皱起眉头,似乎有些不舒服。云栖看出端倪,冲上前一把夺过铜铃:“住手!”
“无知村妇!”道士怒喝,“你可知你在保护什么?那是魔神!会害死全村人的!”
云栖死死攥着铜铃:“他不会伤害任何人!”
苍穹眸中暗芒流转,低沉的声音裹挟着神威:“区区凡胎,如何窥探本座真身?”
那道士不慌不忙掸了掸拂尘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:
“贫道此来,受人之托正是要与尊驾...共谋这天地棋局。”
他说这话时,眼底闪过一丝不属于凡人的金芒,袖中掐着的正是上古禁术的起手诀。
苍穹瞳孔微缩,这是…
“云栖,退后。”苍穹的声音变得低沉威严,周身开始浮现幽黑的火焰。
道士见状,突然咬破手指,在最后一张符纸上画了个血符:“天地无极,乾坤借法!”
符纸化作一条火龙扑向苍穹。苍穹正要抵挡,云栖却不知哪来的勇气,再次挡在他面前!
“不!”苍穹一把拉过云栖,用后背硬接了这击。火龙撞在他身上,爆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光芒散去后,道士已经不见了踪影,只留下一地符纸灰烬,和一句“再会”。
苍穹单膝跪地,嘴角渗出一丝暗金色的血。
“月!”云栖扶住他,“你受伤了!”
“小伤。”苍穹站起身,眉头紧锁,“但那道士不是普通人,他用了天界法术。”
“天界?”云栖心头一紧,“是...是来抓你的吗?”
苍穹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望向天空:“我们得离开这里。他一定会带天兵天将来。”
云栖没有犹豫:“我跟你一起走。”
“不行。”苍穹断然拒绝,“太危险了。”
“那我更得跟着你了,”云栖固执地说,“你连煮粥都不会,一个人怎么活?”
苍穹看着她倔强的表情,知道无法说服她。最终,他轻叹一声:“收拾东西,今晚就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