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下时,耳边有谷风呼啸,李玉满隐约间似听见了一道尖利的呐喊呼唤。
没做多想,或者说,她没空多想。
夜晚的悬崖,风很大很足,又没有一丝亮光。
在此情况下,还要稳住飞快下降的身形,找到003说的生路十分困难。
好在有003指路,李玉满有惊无险地停在了峭壁突出的石块上,此处堪堪一脚站立。
003:【就这了,等人来,我们再上去。】
平稳下来,李玉满听出他的不对劲,问,【你没事吧?】
【没事,就是有些累。】003在金瀑中打了个滚,【我大概要养一段时间,你小心。】
【抱歉。】李玉满有些自责。
她也以为自己能拖住顾槐的人,终究是自大了。
李玉满问,【又要联系不上了吗?】
这还是李玉满头一次表露出舍不得他离开的情绪,003的疲惫一扫而光,“咻”地在金瀑中站起。
【怎么?终于发现我003的作用了!】
【我承认你是我绑定过最厉害的宿主,但是!我003也不是无用之统!】
他语气高昂,好似在宣讲。
这让情绪有些低落的李玉满笑了一下,【是的呢,没有你,我都不知道怎么脱身了。】
【呃……】如果他不清楚李玉满的暗中布置,那他大概真的会相信。
再说了,李玉满连一处伤口都没有,衣裙也都是他人的血,怎么看都不像使尽了全力的样子。
他甚至觉得这次还没有她怀李安时一人一剑出的力大。
五年时光,李玉满这样的习武奇才,有所提升也是正常的。
003理智回归,收起自傲,解答道,【这次我不是升级,就是短时间内无法用实体出来而已。】
这让李玉满稍微心安。
松懈中,突然有数不清的细石滚落,奔向悬崖的深渊,只听闷闷地“咔哒”一声,所有从李玉满身边滚落的石子便没了声音。
003吓了一跳,【我勒个豆,下面是什么!】
听着声音,据李玉满稀薄的机关知识推断,【应该是类似于绞肉机的机械。】
【?!】
003愣住,而后庆幸,【还好还好,我俩在上方,你站好哈,千万别乱动……】
在003叽里呱啦地,东一句西一句的话语中,李玉满头顶黑暗的天空突然炸开一抹红烟的亮光。
是黑鳞甲的信号烟。
003认出来了,收声。
【人来了。】
从小被老祖宗要求训练的攀爬,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,李玉满用双刀插入石块借力,一左一右地往上攀。
下来时轻松,上去便有些费力费时。
渐渐靠近刚才跳下来的悬崖边,模糊地争辩声响起,耳边有风声作伴,李玉满倾耳听了一会,听得不清楚。
又往上攀了几米,隐约间能看到悬崖边晕开的、火把发出的黄光,同时还有剑出鞘的“铮铮”声。
两方见面发生争吵就算了,还动武了?
想到木绿这鲁莽的家伙,李玉满短暂地蹙了一下眉,放弃了缓慢的攀爬。
一刀重重地插入石缝中,另一刀拔出的同时单脚踩在方才那一刀上,腰腹收紧,运转内力,同样的动作,手中剩余的那一把刀继续借力支撑往上跳。
于是,两个弹跳间李玉满翩翩然落地。
争得面红耳赤的两方人齐齐愣住。
受到惯性作用,李玉满也是缓冲了一会稳住身形才抬头,这一抬头她也愣住了。
“刹绯? 木辰?!”
居然不是木绿!
而是被送走的刹绯。
刹绯眼眶红得跟惨遭抛弃、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,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李玉满。
“玉满?你还活着!呜呜呜……”
刹绯憋不住委屈般朝她跑来,像一只终于见到主人的小金毛。
李玉满下意识地张开手。
可另一道身影更快,在两人要抱上时,横插进来。
李玉满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。
鼻尖萦绕着龙涎香,李玉满没看清,但也意识到了是谁。
“顾槐。”
“嗯。”顾槐用轻地只剩下气音的声音应了声。
李玉满本应推开他,但他身体抖得吓人,贴在她耳边的呼吸和侧脸更是被浸泡在寒冬般冷冽。
似乎缓过来了,又似乎是靠在李玉满暖烘烘的躯体吸收了一点热度,顾槐道,“我以为……我又害了你。”
语落,李玉满感觉到鬓角湿了。
李玉满张开的双手抬了抬,轻轻拍了一下顾槐。
第二下的时候,刚抬起来,便被一只嫩生生的手握住。
她听到身后骂道,“本来你就害的!自己底下的人管不住,还好意思在这买什么可怜!你这个扫把星!你给我放开玉满!!”
带着哭腔的声音尖锐又令人心疼,贴着李玉满的手心冒着黏腻的汗,想把她拉出顾槐的怀抱,又不敢用力,就这样僵持地用力握着。
李玉满回过神,差点把这祖宗给忘了。
她抵开顾槐,反手将看似无能狂怒、实则害怕得不行的刹绯拥在怀里,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,“没事了没事了。”
顾槐被抛弃,眸中的亮光因亲密相拥的两人而慢慢灰暗,他手指僵直地蜷曲了一下道,“是文宣王,想为儿子出气,我其实早就传来话了的。”
李玉满还在思考他话中的意思,怀中的刹绯气愤地跳了出来。
“你少把责任推卸给他人了,没有的东西!离玉满远一点!少把你的霉运传给她!”
顾槐面色一僵,苦痛地往后退一步,口中喃喃道,“对,对不起。”
刹绯说完,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中,毫不在意他人般嚎啕大哭。
“啊啊啊,吓死我了,玉满,我听说你被他们逼得跳崖了,真是吓死我了!我好难过啊!都怪我来的太慢了,我要跑快点就好了!哇呜呜呜呜……”
李玉满这下哪还有空管顾槐无用的歉意,她心疼地安抚刹绯,“好了好了,我没事,我真没事,别哭了,哈。”
顾槐又后退了一步。
重逢之后,她确实如他离开前所想,又觅得良人。
她的温柔再也不是只属于他了,或者说,已经没有他的那一份了。
他应该高兴的,但他却笑不出来,甚至打心眼里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。
可事实却一次次地告诉他:
——他早该放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