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万次轮回的记忆如同海啸般冲进雨晴的脑海。
她跪倒在地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，试图用疼痛来抵抗记忆撕裂的眩晕感。无数画面在她眼前闪回——
十二岁的她踮起脚在便利店柜台前放下一张蜡笔画，陈默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二十岁的她站在雨中的便利店门口，陈默推门而出，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。
十万个克隆体在数据风暴中撕扯陈默的记忆，他的身影逐渐透明，却仍对着她的方向微笑。
每一次循环，每一次相遇，每一次他目送她离开时的眼神——全部涌入她的意识。
【呃啊——！】
雨晴死死抱住头，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。她的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蓝色纹路，像是数据流正在侵蚀她的身体。
【坚持住，还差一点！】
琉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，带着罕见的急促。雨晴勉强抬头，看到钢琴前的陈默已经几乎完全透明，只有指尖仍在琴键上机械地弹奏着。
《四月是你的谎言》的旋律在数据空间中回荡，每一个音符都化作金色的代码，融入系统的核心。
雨晴咬紧牙关，强迫自己站起来。她的双腿颤抖得厉害，但还是一步步朝钢琴走去。
【陈默……】
她伸出手，指尖穿过他半透明的肩膀。
钢琴声戛然而止。
陈默缓缓转过头，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，却仿佛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。
【雨……晴？】
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幻觉。
【是我。】雨晴的眼泪砸在琴键上，【这次换我来记住一切。】
她抬起手，星纹烙印爆发出耀眼的蓝光，与钢琴上的金色代码交织在一起。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——
【记忆覆盖协议启动】
【确认新载体：雨晴】
【旧载体记忆清除中……】
陈默的身影开始加速消散，从指尖开始化作细碎的光点。雨晴猛地抓住他的手腕：
【不！等等——】
【没用的。】琉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，【一旦程序启动就无法停止。】
他歪头看着雨晴崩溃的表情，突然轻笑一声：【不过……】
琉克打了个响指，一枚锈蚀的生命币从他指间弹出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稳稳落在钢琴上。
【还记得契约的隐藏条款吗？】
生命币表面的锈迹突然剥落，露出背面刻着的一行小字：【记忆保险库·最高权限】。
雨晴瞳孔骤缩：【这是……】
【陈默留给你的最后礼物。】琉克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，【用密钥打开它吧。】
他的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了几下，随后彻底消失。
雨晴颤抖着拿起生命币，将它按在星纹烙印上。
咔嚓——
仿佛某种锁被打开的声音。
下一秒，整个数据空间剧烈震动，钢琴、货架迷宫、无数记忆碎片全部被卷入突如其来的风暴中。雨晴紧紧抱住陈默即将消散的身体，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人拉向漩涡中心——
*
当雨晴再次睁开眼睛时，她正站在一间狭小的监控室里。
墙壁上贴满了便利店的平面设计图，角落里堆着几十个速溶咖啡的空罐子。正中央的监控屏幕上，是无数个不同角度的便利店实时画面。
而在屏幕前，坐着二十五岁的陈默。
他看起来疲惫不堪，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，手指却仍在键盘上飞速敲击。屏幕上的代码不断刷新，最上方显示着一行红色警告：【系统崩溃倒计时：3小时07分】。
【陈默？】
雨晴试探着呼唤，但对方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。
这时，监控室的门被推开，琉克走了进来。与之前不同，此刻的他穿着纯黑的Gm制服，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徽章。
【第1024次测试又失败了。】琉克靠在桌边，【还要继续吗？】
陈默没有回答，只是调出一段监控录像——画面里是二十岁的雨晴站在便利店门口，手里捏着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画展宣传单。
【她明天会来。】陈默的声音沙哑，【这次一定能成功。】
琉克叹了口气：【就算你重置再多次，她也永远不会记得你。系统崩溃后，所有平行世界都会格式化。】
【我知道。】
陈默关闭监控，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。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子目录，每一个都标注着日期和编号——
【记忆备份·第1次循环】
【记忆备份·第2次循环】
……
【记忆备份·第1023次循环】
琉克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：【你……备份了自己的记忆？】
【嗯。】陈默点开最新创建的文件夹，【每次重置前，我都会把记忆上传到保险库。】
他调出一段程序代码，最上方写着：【最终方案：记忆锚点】。
【当系统崩溃时，保险库会释放所有备份记忆，形成临时锚点。】陈默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，【足够撑到新世界稳定。】
【你疯了吗？】琉克猛地按住他的肩膀，【十万次记忆同时释放会彻底撕碎你的意识！】
陈默笑了笑，推开琉克的手：【所以需要有人帮我按下最后的确认键。】
他的目光越过琉克，直直看向雨晴所在的方向——
仿佛能看见她一样。
【雨晴。】
雨晴浑身一颤：【你……能看见我？】
【这里是记忆核心，他当然能感知到。】琉克不知何时已经退到门口，【不过……】
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：【我该退场了。毕竟从一开始，我就只是系统的一重保险机制。】
雨晴震惊地看向他：【什么意思？】
琉克摘下胸前的银色徽章抛给她：【意思是，我既不是Gm，也不是敌人。】
徽章在空中翻转，露出背面刻着的字：【记忆守护程序·最终版】。
【我的任务，就是确保有人能走到这一步。】琉克的身影完全消散前，留下最后一句话：【现在，选择权在你手里。】
监控室里只剩下雨晴和陈默。
陈默仍然看着她的方向，眼神温柔而坚定：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？】
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：【在医院的走廊……我摔倒了，你帮我捡起了画具。】
陈默笑了：【那时候你才十二岁，说要画遍世界上所有的便利店。】
他站起身，走到雨晴面前。虽然只是记忆投影，却让她感到真实的温度。
【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。】陈默轻轻擦掉她的眼泪，【新世界需要锚点，而我的记忆已经……】
他的声音突然中断，身体剧烈颤抖起来。监控室的地面开始塌陷，无数数据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。
【系统崩溃加速！】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，【剩余时间：59分59秒】
雨晴死死抓住陈默的手：【还有办法！用我的记忆做锚点！】
【不行！】陈默第一次提高了声音，【你会承受十万次轮回的痛苦！】
【那就一起！】
雨晴猛地拽下脖子上的项链——那是她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，此刻却在她手中变形展开，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终端。
【这是……】
【千叶铃的左手。】雨晴将终端插入监控台，【她早就把Gm权限分成了两部分，星纹烙印和这个。】
终端启动，投影出一行闪烁的选项：
【双载体记忆锚点·是否启动？ Y\/N】
陈默的瞳孔微微扩大：【你什么时候……】
【第387次循环。】雨晴按下确认键，【你告诉过我，只是我每次都忘记了。】
她握住陈默的手，十指相扣：
【这次，我们一起记住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