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柔很惊讶,低着头说道:“啊……这样啊……唉……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”
封淇奥低垂目光,看着她,状似可惜,叹了一口气,说:“是啊,听说爱妃昨天也去了御花园,看样子是没有遇到。万幸没有遇到,否则朕不得心疼死。不过朕有一个疑问,爱妃为什么这么巧,那个时辰去御花园,又这么巧的错过了,这也太巧了,好像是前安排好的一样,就是为了给你摆脱嫌疑。”
封淇奥的目光像是一道道针,把阿柔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。
“谢……谢谢皇上关心臣妾没有被吓到。这件事发生的很巧,臣妾也解释不出来为什么,可能恰巧错过了,臣妾真的没有听见御花园里的动静,更没有理由去杀一个太监,请皇上相信臣妾。”阿柔一开始胆战心惊,但后来发现封淇奥是没有证据她在这件事参与的,不然也不会半夜跑来问她。如果真的有证据,她现在应该不在寝宫而在牢房里了。
阿柔定了定心,越说越沉稳。
昨天事发匆忙,没有时间掩盖行踪,被宫人看见平常的事。但要找证据,那是没有的。这么多年的训练不是白训练的。父皇从小教给她和姐姐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公主,不仅有公主的才艺和样貌,更多的是如何在恐怖的皇宫里生存下去。
“相信你?你哪里能让朕相信?”封淇奥淡淡的问,“你和你姐姐的嫌疑最大,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我没有证据,你就可以快速脱身。你是不是忘了,我是皇上,证据对我来说有没有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想不想让这个证据出现。我想让你生,你就能活下来,想让你死,你就得死。”
阿柔大惊,她在封淇奥的话里感觉到了杀气。
他想杀死她!
“皇上!您是皇上,自然有能力决定我的生死,阿柔无话可说。”
阿柔手中弹出一把匕首,这是最后逃命的武器。
“你和你姐姐的那些小动作,朕不用查,看得一清二楚。你们想怎么样我没有闲心思去管,但有一点,如果你们对凰羽有一丝一毫的不利,我会亲手把你们千刀万剐。”封淇奥说道。
阿柔叹出一口气,回到道,“是,皇上,臣妾记住了。”
看来这件事没有触碰到皇上的逆鳞。
他的逆鳞是皇后娘娘,其他的事情,对他来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所以这件事算是过去了。
突然,封淇奥话风一变,问道:“你和阿拉在封国怎么样?一切都习惯吗?”
刚进宫时姐姐教导,皇上说什么就答什么,不要答非所问,不要呜呜弄弄说出出一句话。阿柔没反应过来封淇奥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,如实回答了一句官方标准答案:“回皇上,一切都好,这里比胡族好很多。”
封淇奥没看她,目光转向别处,阿柔感觉身上不存在的威压一下子减轻了。
阿柔低呼一口气,御花园的话题总算聊过去了。御花园的事多说无益,就算谎言编的再好,那也是与事实相驳的谎言,万一哪里前后不搭,那就全完了。
而且最不可控的一点,就是她一撒谎就结巴。
她得多说点别的事,让封淇奥忘了这件事。
“在家里事父王经常和我们讲封国京城的事。京城比胡族好多了,听父王说,封国京城封铭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名城,臣妾和姐姐一直很向往京城,只是没有机会来,也只有……小时候来过一次。”
“是啊,很美。我一直住在这里,仍然感觉京城得风光是最美的。”
阿柔抬头看了看在床上撑着下巴的男子,他似乎听的很认真,又似乎在想些别的事,无论是哪个,他脸上的笑意却是实实在在的。看他听的认真,接着说道:“不知道皇上去没去过草原,草原也是很美的,和京城不一样的美。臣妾从小在沙漠和草原的交界处长大,臣妾的家乡不如京城繁华,但臣妾最喜欢的还是我的家乡。在皇宫,每天都是灯火通明的,就连半夜也有明灯照耀。明灯虽美,但遮盖了明亮的星空。草原没有这么多灯,但有许多会发光的小虫子,夜里看的也非常清楚。”
阿柔如数家珍,聊起自己的家乡就有说不完的话。
说罢,她抬起睫毛,迅速偷看了他一眼。
莹黄的烛光如同一层金色的轻纱披在他的身周。
“接着说。我还没带凰羽去过那地方,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着凰羽去看看,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。”
但美人说的话,却不像他的容貌那般动人心扉……
“皇后娘娘一定很开心您要带她出去玩。”阿柔接道。
封淇奥凤眼一挑,长时间没说话,声音有些哑,“你的嘴很会说话。不过,爱妃说在这里住的挺好,为什么不喜欢待在朕的身边?除了每日的请安,爱妃能不来就不来,朕这前脚刚走,爱妃就匆匆忙忙离开养心殿,好像养心殿里有洪水猛兽一样。这也就算了,朕是个外人,不可能几日就熟悉起来,姑娘家害羞,朕也可以理解。但是爱妃逛个御花园这么心急,脚底生风步步生莲,不像是去游玩,倒像是去……像是去救人。”
咯噔一下,阿柔刚刚放平的心又提了起来,心脏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,让人窒息。
“皇……皇上说笑了,臣妾当时在和姐……姐姐闹着玩,一时忘了形……最近菊花开的很好,臣妾和姐姐去御花园殇花,没……没去假山那里”
假山在御花园最偏僻的角落,荒凉的连个打扫的宫人都没有,除了像她们一样,特地去那里的,哪里还有什么人去?
她眸光荡漾,紧紧咬了唇瓣,紧张无比。
“哦?假山啊……爱妃怎么知道太监死在假山?朕只是说太监死在御花园,可没有说他死在假山啊”,封淇奥挑挑眉,眼眸温柔,却带着刺骨的冷意。
冷汗缓缓沿着阿柔的额角渗出。
阿柔想打自己一巴掌,她这个嘴啊!
“回……回皇上,臣妾听旁人说的,宫人经常说闲话,臣……臣妾听了一嘴,说什么有个人死了,在……在御花园的假山。
封淇奥垂眸看着她,笑容勾在嘴角,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,他沉默着,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的可信性。
她没想到封淇奥还能再绕回来!
刚才掉以轻心了!
周遭里静得如同不在人世,静得能听到铜漏的声音。
沈默是一种折磨,皇帝一语不发,唇角噙着一丝笑。
冷汗缓缓沿着阿柔的额角渗出,流过苍白的脸颊,滑落到嘴角。
殿里燃着的是贵重的鹅娥沈梨香,白烟飘飘,让她的呼吸分外凝滞沈重。
阿柔曲弯的膝盖也酸的发抖了。
“爱妃真是好耳力。”
尾音上挑,似乎暧昧轻挑万分,可是江采衣分明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冷。“在哪听到的?”
阿柔顾盼左右,哆哆嗦嗦的说出了一个离灵犀宫不远,人流量不小的地方。
“好。朕倒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多嘴奴才,敢乱说连主子都不知道的事。小宁子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,小宁子在雕花木门外应着。
“去芜湖亭查清楚,看看是哪个乱嚼舌根的奴才惊扰了灵妃,抓到了直接带到朕面前,朕可要好好瞧瞧这个万事通到底是个什么样。”
“遵旨。”
门外,小宁子接了旨紧皱着眉头出去,碰到了端茶来的小徒弟颂子。
小宁子虽然不大,但今年也有二十五岁了,作为皇宫最大的总管,手底下自然有几个小徒弟。
“师傅,我看着你脸色不怎么好”,颂子端着茶问道。
“唉,这闹得是什么事啊”,小宁子叹息一声,直摇头。“皇上好不容易次选了绿头牌,本来好好的一次侍寝,又闹出怎么一出。芜湖亭是御膳房和后宫的必经之路,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如同大海捞针,让我去哪找一个嚼舌根的宫女啊,唉,也只有见过灵妃是一个突破点”
颂子看了看四周,踮起脚尖趴在师傅耳边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话说:“一个宫女罢了,师傅随后找一个替死鬼不就好了,这种事灵妃娘娘肯定也不想闹太大,您和灵妃娘娘商量商量,找个行踪合适的宫女,家里贫苦的最好,再给她的家人一笔钱,不怕她不干”
小宁子想了想,眉头还是没有松开。
“我不是没想过这一条,但是现在情况不同,刚刚过去老柴死的这一件事,况且这一件事还没有过去,皇上怀疑老柴的死因不是表面的强迫宫女做姘头,而是另有其因。要是再找一个宫女当替罪羊,皇上知道了,我们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啊!唉,真是一道无解的题。算了算了,你先去把最近经过芜湖亭的宫女太监都叫过来,一个个给我问!”
“是”
阿柔头顶仿佛压了千斤巨石,膝盖跪麻了也不知道疼痛。她缓缓抬起头,每一个动作都带起全身肌肉的抽紧。
然后,她听到自己坚定、清朗、仿佛带着万般柔情,惹人怜悯的声音。
“皇上,您是不相信臣妾吗?”
说罢,她抬起睫毛,迅速偷看了他一眼。后宫最缺的是什么?真情吧,她想用女人的武器——眼泪试一试。
美人眼角含泪,女人看了也会心疼,更别说男人。
但封淇奥不是一般的男人。
封淇奥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。
无聊。
恶心。
没别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