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冲到顾言澈身边时,他的脸色已经发白。夕阳照在他脸上,那道刚结痂的伤口泛着暗红的光,像是随时会裂开。
“你这身子骨也太脆了。”我一边扶着他,一边嘴硬地说,“回头得给你炖点补汤。”
他咧嘴笑了笑,嘴角却牵动了伤口,疼得皱眉:“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嫌弃我?”
我没理他,只是把他的手臂搭在我肩上,小心翼翼地搀着他往回走。
“别让人看见。”他低声说,“我不想让谢小姐担心。”
我点点头,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。
回到宫里,谢婉柔已经坐了起来,正倚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。听见脚步声,她转过头来,目光落在顾言澈身上,眼神瞬间变了。
“你怎么了?”她声音一颤。
“没事。”顾言澈松开我,自己站稳,“就是被几个不长眼的侍卫误伤了。”
我看了他一眼,没拆穿。
谢婉柔下床要过来查看,却被我按住肩膀:“别动,你现在身子还虚。”
她咬着嘴唇,眼里满是担忧。
我知道她想说什么,可现在不是情绪用事的时候。
“你们先休息。”我对她说,“我去看看御膳房那边有没有新的线索。”
她没拦我,只是轻轻点头。
走出门时,天已经黑了,风有些凉。我站在廊下,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皇宫,忽然觉得这里像一座金笼,困住了太多人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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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清晨,我刚醒来就听到了消息——谢婉柔向皇上自请禁足。
理由是“心神未定,需静养调息”。
宫里的人议论纷纷,有人说她是因中毒惊吓过度,也有人猜测她失宠了。但只有我知道,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做出这个决定。
我赶到她的寝殿时,她正在整理自己的衣物。
“你疯了吗?”我冲进去,语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激动。
她没抬头,依旧低头叠着衣裳:“清欢,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替我承担这些!”我嗓音发哑,“你以为禁足就能让我安全?”
她终于抬起头,眼中带着疲惫与坚定:“你是我最信任的人。如果我还在宫中自由行走,他们就会一直把你当作突破口。而我一旦禁足,他们的注意力自然会转移。”
我气得手都在抖:“可你呢?你在宫里的地位本就不稳,这一禁足,往后更难翻身!”
她轻笑了一下:“我在不在意这些,你还看不出来吗?”
我愣住了。
是啊,她在乎的是什么?
是皇恩?是宠爱?还是那一纸诏书下的虚名?
都不是。
她在乎的是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场棋局。
“我不允许你这么做。”我说。
她却拉住我的手,轻轻道:“清欢,别逞强了。你比谁都清楚,我们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上,一步都不能错。”
我咬紧牙关,眼眶发热。
“你总说我聪明冷静,可你知道吗?”她靠在我肩上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其实我一直都在怕。怕有一天你会为了我牺牲自己,怕我会失去你这个唯一的依靠。”
我喉咙哽住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她松开我,转身走向窗边:“从今往后,你要自己做决定了。我不再是你的靠山,也不再是你的软肋。”
我站在原地,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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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之后,谢婉柔正式搬进了偏殿,每日只能在院中活动,不得随意出入。宫里的人开始疏远她,连带我也被人冷眼相待。
但我没有停下追查的脚步。
云逸尘果然守信,派人送来了一份密报,上面写着幽冥教在京中的据点位置。
我拿着那份密报,站在夜色中,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行动。
顾言澈伤势未愈,不能轻举妄动;谢婉柔禁足,也无法协助;我只能孤身一人去探个究竟。
“你真的要去?”小翠担心地看着我。
“必须去。”我系好腰间的短刀,将斗篷披上,“这不是为了报仇,是为了活命。”
她咬咬唇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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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深沉,我悄然出了宫门,沿着东街一路向东。
幽冥教的据点设在一栋废弃的茶楼内,四周寂静无声,只有风吹过屋檐时发出的呜咽声。
我绕到后门,轻轻推开一道缝隙,里面漆黑一片,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。
正当我犹豫是否该继续深入时,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
我立刻闪身躲入阴影中,屏住呼吸。
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前,手里提着一只黑色布袋。
那人站在门口停顿片刻,随即推门而入。
我心中一动,悄悄跟了上去。
门内烛火微弱,照亮了一个人的脸。
是萧敬之。
皇后身边的贴身太监。
他将布袋放在桌上,解开绳索,露出里面的物件——一小瓶西域曼陀罗花粉,和几封密信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果然是皇后在背后操纵这一切。
萧敬之取出一封信,点燃蜡烛,开始焚烧其中一封。
我正准备靠近,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。
我猛地回头,却只看到一抹黑影掠过屋檐,速度快得惊人。
来不及多想,我迅速退回暗处。
下一秒,一支毒镖破空而来,钉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。
我屏住呼吸,心跳如擂鼓。
敌人来了。
而且不止一个。
我握紧手中的短刀,准备应战。
可就在这一刻,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有刺客!”外面有人高喊。
紧接着,是一阵混乱的打斗声。
我趁机从后门溜出,翻墙跃上屋顶,远远望去,只见一群黑衣人正与数名锦衣卫交手。
为首的正是顾言澈。
他受了伤,动作却依旧凌厉,剑锋所指之处,敌人心胆俱裂。
我站在屋顶,心头一热。
原来他并没有放弃调查。
原来他一直在等机会。
我正欲下去助他一臂之力,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寒意袭来。
我猛地侧身,一柄匕首擦着耳际划过,削断了几缕青丝。
我转身,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。
对方戴着面具,身形瘦削,手中双刃泛着幽蓝的光。
那是淬了毒的。
我握紧短刀,脚尖轻点,迅速拉开距离。
对方却不给我喘息的机会,身影一闪,已然欺身而至。
刀光交错间,我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那一刻,我忽然想起谢婉柔昨晚说的话。
“别逞强了,清欢。”
可我已经没有退路。
因为我知道,若今日不死,明日我便能揭开真相的一角。
而此刻,生死一线之间,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活下去。
刀锋再次劈来,我闭上眼,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——谢婉柔的笑、顾言澈的背影、云逸尘那句“别轻易牺牲自己”。
然后,我睁开眼,迎向那抹寒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