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站在窗前,望着宫墙外的柳絮纷飞,心里却沉得像压了块石头。京城无恙,可我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。
谢婉柔端着一碗药走进来,轻轻放在案几上,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:“清欢,你脸色不太好,喝些补气的汤药。”
我回头看了她一眼,笑了笑:“多谢姐姐,只是昨夜没睡好。”
她轻叹一声,在我身旁坐下,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:“你也该为自己想一想了。这一路奔波,战事未歇,顾言澈不在身边,你更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我低头看着那碗泛着苦香的药汁,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。曾经那个在诗会上吟风弄月的谢家大小姐,如今已是母仪天下的太后,可她那份细腻温润,却从未改变。
“姐姐,”我轻声道,“你说这天下,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太平?”
她沉默了一会儿,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桃花上,缓缓道:“等女子也能读书、识字、参政议政的时候吧。”
我微微一怔,随即明白过来,她是在说那些被束缚在闺阁中的女子们。
“你想办女学?”我试探性地问。
她点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坚定:“我想让更多的女子有选择的机会。不是只能依附于人,而是能自立自强。”
我心中一动,这想法,与我在江湖中所见所感不谋而合。
“可朝堂那边……”我皱眉,“恐怕不会轻易答应。”
“所以我才来找你。”她握住我的手,笑意浅浅,“你向来主意多,帮我劝皇上和几位重臣,让他们点头。”
我苦笑:“我如今在前线,哪有空去劝他们?不过——”我顿了顿,眼底浮起一抹狡黠,“云逸尘倒是闲得很,他若肯出面,或许比我说话更有分量。”
谢婉柔掩嘴轻笑:“你啊,还是老样子,总爱把麻烦推给别人。”
我们相视一笑,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谢府的日子,她在灯下写字,我在一旁研墨,岁月静好,不染尘埃。
可我知道,这次的事,远比写一首诗难得多。
第二日,我便修书一封,托人快马加鞭送去给云逸尘。他回信极快,只一句话:“美人开口,焉敢不从?”
我翻了个白眼,心想这家伙还是老样子,嘴上不正经,做事却靠谱。
谢婉柔则亲自进宫觐见皇上。皇帝虽已年迈,但对谢婉柔依旧宠爱有加,听她说完办学之事,沉吟片刻,道:“朕知你一片赤诚,只是此事关乎礼法,怕是会遭群臣非议。”
谢婉柔跪下,语气恳切:“陛下,女子并非愚钝无知,只是无人教她们识字明理。若有一日,女子也能辅佐朝政、安定社稷,岂不更利于江山稳固?”
皇帝看着她,良久未语,终是点了点头:“你去做吧,若有阻力,朕为你撑腰。”
消息传开后,果然如预料般掀起轩然大波。不少老臣纷纷上奏,指责此举有违祖制,甚至有人直指谢婉柔逾越本分。
谢婉柔却毫不退缩,每日亲赴礼部,与诸臣辩论,引经据典,言辞恳切。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吟诗作赋的才女,而是以太后的身份,为千万女子争取一条前人未曾踏足的路。
我也在暗中协助,搜集各地女子受教育的例子,整理成册,呈递给皇上。云逸尘更是慷慨解囊,捐出十万两白银作为办学经费,并请来了几位曾在江南讲学的女先生。
筹备期间,最让我感动的是,竟有许多曾因出身低微或性别限制而无法求学的女子,自发前来帮忙整理学堂、抄录书籍。她们的眼神里,有种我许久未曾见过的光亮。
终于,在春雨绵绵的一个清晨,女学正式开课。
谢婉柔身着素雅长裙,站在学堂门前,迎接第一批学子。她们有的来自官宦之家,有的出身寒门,还有的是商贾之女,但此刻都站在一起,脸上带着羞怯却又掩饰不住的兴奋。
我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,心头一阵柔软。
“你看,”谢婉柔走过来,与我并肩而立,“她们的笑容,就是我坚持的理由。”
我轻声笑道:“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太后了。”
她瞥我一眼,嘴角含笑:“那你呢?你还打算一直待在战场吗?”
我望向远方,那里是顾言澈征战的方向,风吹过衣袂,带走了我未出口的回答。
云逸尘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学堂门口,一身华服衬得他愈发风流倜傥。他朝我们这边扬了扬酒杯,笑道:“今日开学,不如饮一杯如何?”
谢婉柔笑着应允,我却摇了摇头:“不了,我还得赶回去,前线战况未明,顾言澈那边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名斥候骑马疾驰而来,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:“启禀军师,敌军主力现身南岭,意图绕过北岭关直取京城!”
我心中一紧,立刻转身准备离开,却被谢婉柔拉住手腕。
“小心。”她低声说,眼中满是担忧。
我点头,翻身上马,策马奔向城门。
身后传来她的声音:“清欢,记得回来,女学还需要你。”
我没有回头,只是挥了挥手。
风卷起尘土,马蹄踏碎春泥,我一路疾行,心中却想着谢婉柔的话。
也许有一天,这些女学生中,也会走出一位运筹帷幄的谋士,或是一位执掌权柄的宰辅。
而这,正是我们努力的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