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洛汐靠在岩壁上，左手虎口的伤口被布条缠了三层，血还是渗了出来。她低头看怀里的小灵，孩子呼吸短促，脸颊滚烫，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，像是梦里也在挣扎。
轩辕凌蹲下身，将掌心贴在石面，感知着地底传来的震动。他的右臂袖子已经撕去大半，露出的皮肤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，其中一道还在微微发紫。他没说话，只是抬眼看了颜洛汐一眼，目光落在她包扎的手和怀中的孩子身上。
慕容尘站在通道入口处，背对着众人，手中匕首插在地上，支撑着他略显疲惫的身体。他右腿外侧的布料被划开一道口子，底下绑着一条浸过药的麻布，颜色已经发暗。
“娘娘。”一个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。
颜洛汐抬起头，是随行的弟子周平，左肩裹着绷带，走路时一瘸一拐。他往前走了两步，声音不大，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。
“我们……还能走多远？”
没人接话。
周平咬了咬牙，“我不是怕死。可刚才那桥，差一点就把您和小灵公子都搭进去了。再往前，谁也不知道下一关是什么。我们这些人，不是人人都有您那样的本事。”
他顿了顿，嗓音有些发哑：“我爹娘就我一个儿子。要是我死在这儿，他们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。”
旁边一名女医者低下了头，手指紧紧攥着药囊。她轻声说：“我师兄也是这么没的。那天他说要去查一处旧庙，结果再也没回来。我们找到他的时候，人已经……不成样子了。”
她说不下去了，眼眶红了。
又有几个人低声附和。有人说起家中幼子无人照料，有人提到门派任务本不必深入至此。原本紧绷的气氛，开始出现裂痕。
颜洛汐没动。她只是把小灵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，额头轻轻抵住孩子的太阳穴。
轩辕凌站起身，走到中间，声音沉稳：“你们现在回头，能保证安全吗？”
周平愣住。
“他们封了来路。”轩辕凌指了指身后，“炸塌的不只是石头，是退路。你以为停下就是活路，其实早被算准了——只要我们心乱，他们就得手。”
“可总比全死在这强！”另一名年轻弟子突然喊出声，“我们又不是铁打的！连轴转了三天，没吃没睡，伤的伤，病的病！再这样下去，不用敌人动手，咱们自己就垮了！”
岩洞内一时寂静。
慕容尘转过身，拔起地上的匕首，走到颜洛汐面前。他看着她的眼睛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我可以带伤员留下，守这条线。你们若继续往前，我会设三重伏阵，防追兵。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——一旦发现不可控的风险，立刻撤回。我不愿看到你把自己逼到绝境。”
颜洛汐缓缓抬头。
她的脸色苍白，眼下有明显的青影，嘴唇干裂。但她的眼神没晃。
“我知道你们累。”她开口，声音沙哑，却不抖，“我也想停下来，给小灵找地方治病，给你们所有人疗伤。可你们有没有想过，为什么这一路的机关越来越狠？为什么他们不惜用震魂雷封路？”
她停了一瞬，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。
“因为他们怕。怕我们看见真相。怕我们知道他们在准备什么仪式——如果让他们成了，下一个遭殃的不会是我们，而是你们的家人，你们的村子，你们小时候爬过的那棵树下的院子。”
她抱着小灵，慢慢站起来。
“我不拦任何人走。你想回去，我亲自护你到安全地带。但我要继续往前。”
她的脚向前迈了一步。
“哪怕只剩我一个人，我也要把这事查到底。”
没有人立刻回应。
周平张了张嘴，最终低下头，没再说话。那名女医者默默从药囊里取出一块新的布巾，递给身旁受伤的人。有人悄悄解下了背后的包袱，检查武器。
轩辕凌走到她身边，站定。
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慕容尘看了看他们，又看了看身后疲惫的众人，终于点头：“我留下断后。等你们的消息。”
颜洛汐望着前方幽深的通道，那里横着一道极细的红线，贴在地面石缝之间，像一道未愈的伤疤。
她抬起脚，鞋底边缘离那红线只有一寸。
小灵在她怀里轻轻咳了一声，手指无意识地勾住了她的衣襟。
她的脚步没有收回。
风从深渊底部吹上来，带着湿冷的气息，卷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，拂过唇边。
她听见自己的心跳，一下，一下，压过了所有杂音。
那只握着小灵的手，指节泛白，却没有松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