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风撕开山谷的雾,藤条在狂舞中绷紧,就在此时,第三根石柱的光晕骤然断裂,幽蓝的断口像被刀削去一截。
颜洛汐借势跃起,指尖勾住藤蔓侧枝,身体如落叶贴着气流滑出。她眼角余光扫见影卫甲落地时右脚微偏,鞋底擦过一块灰石——那石头表面泛起一圈涟漪,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。
她立刻吹响铜哨。
半息短促的气流扰动从唇边溢出,像风吹过岩隙的呜咽。涟漪微微扭曲,但已来不及。远处高塔接连亮起三点赤红,哨音破空而起,一声叠着一声,直逼耳膜。
影卫甲伏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颜洛汐蜷身缩进矮岩后方,将小灵紧紧搂入怀中,用披风裹住他的头。孩子还在睡,呼吸轻浅,腕间的玉符残片却再次发烫,像是有热流在内部游走。
她没敢看四周,只盯着地面。那些原本静止的碎石缝里,开始浮现出细密的红纹,如同血脉般缓缓延伸,彼此连接成网。八道黑影从石堡方向疾掠而来,足下踏着暗红火痕,落地时呈环形散开,间距均等,步伐一致。
她屏住呼吸,悄悄激活“心灵洞察”。
最近的一名守卫面罩遮脸,目光扫过岩堆。她的意识短暂触碰到对方脑海——
“邪光不灭,万障归尘。”
这是口令。
还有……他们已经确认入侵者未撤离,封锁圈正在收拢。
太阳穴猛地一抽,眼前黑了一下。她咬住内唇,压下眩晕感,抬手以三指轻拂眉角,向影卫甲发出“假死蛰伏”指令。影卫甲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,表示接收指令。
红纹蔓延至她藏身的矮岩底部,边缘微微发烫。她不敢挪动,连睫毛都不敢眨一下。小灵忽然在她怀里轻轻哼了一声,像是梦呓。她立刻俯身,一手覆住孩子的口鼻,另一手食指轻轻点在他耳后穴位。
小灵睫毛颤了两下,呼吸渐渐平稳,重新陷入昏沉。玉符的热度也慢慢退去。
她闭眼调息,脑中快速翻找记忆。《天工隐录》卷五提过一种“伪息藏形术”,需配合呼吸节奏与心跳频率,使体温与环境趋同,骗过感知类法阵。但她从未真正练成,只学了皮毛。
现在没得选。
她放慢呼吸,一吸一吐之间拉长到十息以上,心跳也随之沉缓。披风下的手指悄然掐住脉门,测算自身血流速度是否与岩石传来的震频同步。
外围的黑袍守卫没有靠近,只是静立不动。其中一人抬起右手,掌心向上,一团幽焰缓缓升起,在空中盘旋片刻,随即朝东侧投射出一道光影——正是他们刚才攀爬的藤蔓起点,以及矮岩的轮廓。
他们在用术法扫描痕迹。
颜洛汐心头一紧。刚才铜哨制造的气流扰动虽掩盖了部分气息,但未必能完全抹除。果然,那团幽焰在矮岩上方停顿了一瞬,微微晃动。
守卫首领低声说了句什么,其余七人同时抬手,掌心燃起同样的火焰。八团火光在空中交汇,形成一张淡红色的网,缓缓向下压来。
这是要逼出活物。
她知道不能再等。若等这张网落下,哪怕只是擦过衣角,也会引燃体表气息,暴露位置。可现在移动,等于主动踏入警戒线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风停了,焰火还没升起,说明校准尚未进行。这意味着机关节奏仍处于紊乱状态,或许还有一线机会。
她睁眼,目光扫向西侧坡面。那里有一道极窄的岩缝,深不见底,距离她当前位置约十五步。只要能挪过去,或许能借助地形脱困。
但她不能动。一动即死。
她尝试调动系统。脑海中那团模糊的意识依旧沉默,只有极其微弱的震动,像是沉睡中的心跳。她试着请求“时空回溯”,却只换来一阵刺痛,仿佛有人用针扎进太阳穴。
不行。精神力不够,强行使用会让她当场昏厥。
她只能靠自己。
她缓缓将左手探入袖中,摸出一小块炭粒——这是之前画图时残留的。她捏着炭粒,轻轻弹出。
炭粒落在红纹边缘,瞬间被染成赤色,随即冒起一缕青烟。那烟极淡,几乎看不见,但在幽焰映照下,还是引起了一丝波动。
一名守卫侧头看向烟起处。
就是现在。
她抱着小灵,贴着岩壁缓缓后移,动作轻得像一片纸被风吹动。每挪一步,都等上五六息,确保没有引发任何震动。影卫甲也趁机调整姿势,从伏地转为侧卧,更贴近阴影边缘。
十步。
八步。
五步。
岩缝就在眼前。她正准备加快速度,小灵的手突然抽了一下,指尖勾住了披风边缘。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“沙”声。
她僵住。
所有黑袍守卫同时转向声音来源。
首领抬手,火焰网猛然下压。
她不再犹豫,抱着小灵猛扑向岩缝。身体刚滑入缝隙,背后就传来灼热感——火焰网扫过她原先藏身的位置,岩面顿时焦黑一片。
她蜷在缝中,大气不敢出。影卫甲仍在原地,已被完全暴露。但他依旧伏着,像一具尸体。
火焰网来回扫了三次,最终收回。守卫们并未追击,而是重新列阵,将整个区域围得更紧。
首领开口,声音沙哑:“搜。”
两名守卫走向影卫甲方位。其余六人则开始沿着岩壁排查隐蔽入口。
颜洛汐低头看怀中的小灵。孩子额头渗出细汗,嘴唇泛白,显然是体内力量过度消耗的征兆。她伸手探他脉搏,跳得极快,却不稳。
不能再拖了。
她从靴筒取出备用绳索,又摸出一枚铁钉——这是早年在相府做庶女时,用来固定裙摆的小物件,一直留着。她将铁钉咬在口中,双手开始缓慢系结绳索,准备一旦守卫离开视野盲区,就利用岩壁凸起做锚点,悄悄转移位置。
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一名守卫停在她藏身的岩缝外两步远,低头查看地面红纹的走向。
他的靴尖离她伸出的左脚,不到一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