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风裹着湿气扑在脸上，颜洛汐的手指微微动了动。眼皮沉重，像是压了沙石，她用力睁开一条缝，天光刺得眼球发酸。
耳边是潮水拍岸的声音，还有低低的说话声。
“她醒了。”轩辕凌的声音哑得厉害。
有人扶她坐起，靠在床头。她看清了，是间简陋的渔家木屋，墙上挂着晒干的鱼网，窗边竹篮里堆着几件换洗衣物。小灵蜷在另一张床上，脸色苍白，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。
她抬手摸了摸额头，指尖触到一丝凉意——系统还在。
【宿主……有东西……在扩散……】
那声音微弱，断断续续，像快没电的留声机。
她猛地一震，闭眼凝神，顺着那丝感应探出去。千里之外，百川交汇处，无数气息正在衰弱，像是被什么一点点抽走生机。不是死亡，而是……枯竭。
“传信下去。”她开口，嗓子干涩得像磨砂，“江湖各派，封锁门派，禁止弟子随意走动。”
轩辕凌蹲在床边，握住她的手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有人在散播病症。”她喘了口气，“不致命，但会废人功力。现在只是开始。”
门外脚步声急促，慕容尘掀帘进来，手里攥着一封密报：“青城派三名弟子昨日倒下，经脉空荡如废人，医馆查不出病因。今日清晨，衡山派也传来类似消息。”
她点头：“来得比我想的还快。”
“你还不能动。”轩辕凌盯着她，“昨夜你才从石室出来，真气几乎耗尽。”
“正因为这样，我才不能停。”她撑着床沿想站起来，腿一软，差点跌倒。轩辕凌立刻扶住她肩膀。
“系统还能用吗？”慕容尘问。
她沉默片刻，指尖轻点心口。那一片肌肤下仿佛有细碎光点缓缓流转，那是系统残存的能量。
【能用……但不多了。】
【这次不是打架，是追毒。本系统建议优先解锁‘疫源追踪’模块……可惜能量不够。】
“需要什么？”轩辕凌问。
“活体样本。”她说，“第一个发病的人，或者……最近接触过他的人。”
“青城派掌门已派人护送病者下山，正往回春堂去。”慕容尘递上一张地图，“这是路线。”
她盯着地图看了许久，手指划过一条官道岔口：“他们会在辰时三刻经过黑松岭。那里地势险，易伏击。若有人想灭口，必选那儿。”
“我去拦人。”慕容尘转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她叫住他，“别硬抢。带回病者，再抓一个随行弟子问话。要活的。”
慕容尘点头，掀帘离去。
屋里安静下来。小灵在床上翻了个身，嘴里嘟囔了一句：“黑气……缠着手……”
她心头一紧，走过去坐在床边。孩子眉头皱着，像是在做噩梦。
“他又看见了？”轩辕凌低声问。
“嗯。”她轻轻抚过小灵的手腕，皮肤冰凉，那层裂纹虽未加深，却始终未消。“他的感知比以前强了，但也更耗神。不能再让他强行预警。”
“那就别去。”轩辕凌握住她另一只手，“让我带人查，你留下养伤。”
她摇头：“这不是普通的病。我能感觉到，它和封印破碎有关。邪神虽被镇住，但残留的力量已经渗入人间。这病症……是前兆。”
窗外雨开始落下，打在屋顶噼啪作响。
她走到桌前，翻开随身携带的册子，写下几行字，递给轩辕凌：“发往各大医馆，列出症状：内力滞涩、指尖发青、夜间咳出灰沫。凡是出现这些征兆的，立即隔离，不得靠近水源或人群密集处。”
“你要亲自去青城？”他问。
“我要见第一个发病的人。”她说，“只有亲眼看过，才知道这病是从哪里来的。”
半日后，驿站外马蹄声起。
慕容尘回来了，身后跟着两名青衣男子，抬着一副担架。担架上躺着个年轻弟子，面色蜡黄，嘴唇泛紫，双手蜷缩如爪，不停颤抖。
她披上斗篷走出去。
雨还没停，泥地上溅起细小水花。她蹲下身，掀开盖在病人脸上的布巾。鼻尖掠过一股淡淡的腐味，不浓，但异常黏腻，像是朽木泡在浊水里久了散发的气息。
她伸手探向对方脉门。
指尖刚触到皮肤，那人突然睁眼，瞳孔浑浊如雾，喉咙里挤出几个字：“火……烧起来了……”
随即又昏死过去。
“他说什么？”轩辕凌站在她身后问。
“不是他说的。”她收回手，掌心发麻，“是病在说话。”
慕容尘皱眉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这病有意识。”她站起身，雨水顺着帽檐滴落，“它在借人的嘴传递信息。刚才那句话……我听过。”
她顿了顿，望向北方。
“千年前，那座城被烧毁的前夜，守城老兵也说过一样的话。”
三人沉默。
她转身走向马车：“准备出发。我们得赶在下一个发病点之前，找到源头。”
轩辕凌扶她上车，低声问：“真要现在走？你的手还在抖。”
“正因为抖，才不能等。”她握紧车厢扶手，“系统只剩一点感应，小灵也撑不了太久。这一趟，必须快。”
马车启动，轮子碾过泥水。
车内，小灵靠在她肩上，忽然抬起手，指向东南方向。
“那边……有人在哭。”他喃喃。
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远处山道拐弯处，一棵老松树下，隐约有个身影蹲在地上，怀里抱着什么东西。
“停车。”她下令。
车夫勒缰，马嘶一声停下。
她推开车门，跳进泥泞中，朝那棵树走去。
越靠近，那股腐味越重。
蹲着的是个老妇人，怀里搂着个少年，满脸泪痕。少年双目紧闭，嘴角渗着黑血，右手五指焦黑如炭。
她单膝跪地，伸手探鼻息。
还有气。
“他什么时候倒下的？”她问老妇人。
“一个时辰前……从山上采药回来就……”老妇抽泣着，“大夫说，没见过这种病……”
她掀开少年外衫，胸膛上有一块暗斑，形状不规则，边缘微微凸起，像是皮下有什么在蠕动。
她掏出银针，挑破斑点边缘。
一滴黑血涌出，落在泥地上，竟发出轻微的“滋”声，泥土瞬间变色。
她盯着那滴血，声音冷了下来：“这不是病。”
“是种东西。”
“它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