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落在羊皮地图上，铜铃贴着龟兹城以西的虚线缓缓移动。那一点微光再次浮现，比昨夜更清晰了些。颜洛汐的手指停在空白处，指尖压着铃身，感受到一丝细微震颤。
她将枯叶从衣袋取出，摊在掌心。蛛网状的刻痕朝上，铜铃悬于其上寸许。古纹开始发烫，热度逐渐升高，如同被阳光晒透的石面。小灵靠在她肩头，睡意未散，却忽然抬起手，轻轻碰了碰铃铛舌。
“娘，”他声音还带着倦意，“它想走那边。”
颜洛汐顺着孩子所指的方向望去——西北，正是昨夜岩缝中绿光闪现的位置。她没说话，只是把枯叶收好，铜铃揣入怀中，起身走向马匹。
猎户迎上来，眉头拧着：“真要往那片荒谷去？那边连水迹都没有，走下去人和马都撑不住。”
“我们不是去找水。”她翻身上马，将小灵抱到身前，“是找人。”
独臂老者拄着铁杖站在不远处，盯着她手中的铃铛看了片刻，低声道：“那铃若真是巫蛊部的信器，就不是随便能碰的东西。百年前那一支覆灭时，最后留下的就是三枚响铃，说是要等‘引路人’回来。”
灰袍道士正在检查符囊，闻言抬头：“你是说，昨晚那少女……是冲着这铃来的？”
“不是冲着铃。”颜洛汐拉紧缰绳，“是冲着用铃的人。”
众人沉默。风卷起沙粒打在披风上，发出细碎声响。
“我不懂这些弯绕。”猎户搓了搓脸，“但我知道，再往西五十里就是风蚀谷，地势窄，两边都是高崖，要是有人埋伏，咱们连退路都没有。”
“可如果她不想见我们，就不会留下线索。”颜洛汐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，“她现身、退走、留下铃，又在岩下放叶子——这一整套动作，是在传递什么。”
“也可能是个陷阱。”独臂老者提醒。
“有可能。”她点头，“但我们昨夜没追，他们也没再攻。龟兹骑兵撤得干脆，像是接到命令。说明他们的目标不是杀我们，而是拦路。而真正想让我们看见东西的，是那个少女。”
灰袍道士掐指算了算方位，沉吟道：“若按铜铃反应的方向行进，确实会穿过风蚀谷。不过沿途若有异常能量波动，我能提前察觉。”
“那就走。”她说完，策马前行。
队伍缓缓启动。星卫在前开路，猎户断后，其他人夹护两侧。小灵伏在她怀里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色。
越往西行，地貌越显怪异。原本平坦的河床渐渐抬升，形成一道道被风切割出的岩脊，像巨兽肋骨般裸露在外。地面开始出现零星刻痕，起初只是浅浅划痕，后来变成完整的图案——全是蛛网状纹路，与枯叶背面符号如出一辙。
“这些不是新刻的。”独臂老者下马查看一块半埋沙中的石板，“少说也有几十年了，甚至更久。”
“方向一致。”猎户指着石面，“每一处都朝向同一个方位。”
颜洛汐勒马停下。她取出铜铃，靠近石刻。铃身剧烈一震，发出短促鸣响。几乎同时，系统界面在识海浮现。
【检测到高浓度精神印记残留，建议启用心灵洞察】
她闭眼，指尖抵住石面。
精神力如细流渗入，刹那间，画面掠过脑海——
赤足踩在潮湿岩石上，水珠顺着脚踝滑落；一只苍白的手推开洞口藤蔓；幽暗深处，有火光摇曳；然后是一双眼睛，漆黑无光，却直直望来。
画面戛然而止。
她睁开眼，呼吸略重。太阳穴突突跳动，像是被针扎了几下。小灵扭头看她，小声问：“娘，你看到她了？”
“看到了。”她抹了把额角冷汗，“她在等我们进一个洞。”
“你还敢用洞察？”灰袍道士皱眉，“刚才那次波动很强，再强行读取，脑子会受创。”
“我没别的办法。”她说，“但她留下的信息不完整，必须靠系统补全。”
“那你至少歇一会儿。”猎户递来水囊，“刚才是谁说要带大家活着找到真相的？自己倒先拼上了？”
她接过水囊喝了一口，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。远处，风蚀谷的入口已在视线之内，两座陡峭岩壁夹着狭窄通道，像一张闭合的嘴。
进入谷中后，空气骤然变凉。岩壁上的刻痕越来越多，有些深陷如凿，排列成环形阵列。地面偶尔可见绿色粉末，聚成细线，延伸向谷底。
“这是标记。”灰袍道士蹲下身，用桃木签挑起一点粉末，“和昨晚少女施术时的绿光同源。”
“她在指引路线。”颜洛汐低声说。
又行半里，前方豁然开阔。一片被沙尘掩埋大半的祭祀台出现在谷底中央，几根断裂石柱歪斜矗立，碑文模糊不清。她驱马上前，在一块倾倒的石碑前停下。
碑面裂开一道缝隙，内侧刻着三个并列符号，形状与枯叶背面完全相同。
她掏出铜铃，贴近碑文。
铃身猛地一颤，发出持续低鸣。古纹灼热，几乎烫手。与此同时，系统提示再度弹出。
【信号锁定：坐标已更新，目标位于地下结构内部，距离约三百步，方位西北偏北】
她盯着碑面，心跳加快。
“找到了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什么找到了？”猎户走近问。
“她的藏身处。”她指向碑后一条被碎石半掩的小径，“就在下面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独臂老者神色凝重，“这种地方，随便一块石头都能藏机关。”
“铜铃不会骗人。”她说，“而且你看这地面。”
众人顺她手指看去——小径边缘的沙土有轻微塌陷痕迹，像是近期有人走过。更重要的是，那些绿色粉末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箭头形状，指向深处。
“这不是自然形成的。”灰袍道士喃喃道。
“她知道我们会来。”颜洛汐将铃收回怀中，翻身下马，“所以提前做了标记。”
“你要进去？”猎户拦在她面前，“万一里面是死路呢？”
“她能两次救我们，就不会害我们。”她说，“而且她特意留下线索，说明她需要帮助。”
“可她到底是谁？”独臂老者盯着那条小径，“为什么偏偏选你？”
她没回答。只是低头看了看小灵。
孩子仰起脸，认真地说：“她不怕我，也不怕娘。她……在害怕别的东西。”
风从谷口吹进来，掠过石隙，发出低沉呜咽。沙粒滚动，掩盖了部分刻痕，却又暴露出新的纹路。
颜洛汐迈步向前，踏上小径。
其他人互视一眼，陆续跟上。
越往里走，岩壁越潮湿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腥味。地面坡度缓慢下降，通道两侧开始出现嵌在石中的陶罐，每个罐口都封着薄布，隐约可见内部泛着微弱绿光。
“这些是容器。”灰袍道士伸手探了探，“里面有活物。”
“别碰。”她制止，“让她留的东西，自有用途。”
前方拐角处，石道分岔。左边深不见底，右边则堆满碎石，似已堵塞。她取出铜铃，悬于空中。
铃身微微晃动，最终指向左侧。
就在她准备迈步时，小灵突然抓住她手腕。
“等等。”孩子声音很轻，“铃……响了三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