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天下午,秋生娘就喜笑颜开地来了老钟家。
她对老钟和聂大梅说,人家觉得钟文松还不差,同意两天后去青龙沟小见面。
小见面就是男方家里挎了油条篮,给姑娘包一个三五块钱的红手帕,就算是把亲事先定下了。
秋生娘见文松不好意思,就逗他说:“今天上午你见到那闺女了吧?怎么样,婶子给你说的闺女不赖吧?”
钟文松低着头,脸红到了耳朵根,小声说:“那么多人,我哪敢抬头。就用眼睛扫了一眼,好像有四五个年轻的女人呢!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的。”
秋生娘乐了,说:“人家大姑娘害羞,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羞吗?我给你说,就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,抱着小孩的姑娘就是。”
这一说把钟文松说愣了,聂大梅也疑惑地看着秋生娘,问:“她一个大姑娘家,咋还抱着个孩子呢?”
秋生娘不满地看了看聂大梅,鼻子里哼了一声:“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?她抱的是她大哥家的孩子。这闺女可不是个马虎眼子,心思细着呢!”
看聂大梅迷瞪着眼,仍然一脸迷茫的样子,秋生娘撇撇嘴,又说:“她抱着个孩子,还不是担心文松相看她。”
“平常人谁会想到相亲的大姑娘,会抱着个孩子呢!她故意抱个孩子遮掩一下,这样文松就不会想着就是她,朝她看了。”
她这么一说,文松就笑了,说:“婶子你还别说,就因为她抱那个孩子老是伸着手乱动,我倒还看了她一眼呢!”
秋生娘乐了,说:“她这倒是弄巧成拙了!这样吧,你们好好准备准备,大后天咱们去青龙沟下定。”
她前脚出门,聂大梅就嘟囔开了:“这闺女心眼子怪多里,还故意抱个孩子遮掩,说不定就是故意让人注意她的呢!”
老钟瞥了她一眼,说:“你这话也就在屋里说说,别再出去胡说。咱这南洼里,和青龙沟有亲戚的人家多了去了!
“要是给别人听了去,会影响到文松的亲事的。”
钟文松也不满地看着他娘,聂大梅这才讪讪地住了嘴。
钟文松其实没说实话,他看清楚了张秋月的长相。他也觉得她长得很好看,白白净净的。
虽说是单眼皮,眼睛也不小。鼻子秀挺,嘴角弯弯,看上去很清秀,是自己喜欢的类型。
两天时间在钟文松的满怀期待中过去了。
这天晚上,老钟早早准备了豆油和面粉,又买了碱面和白矾。
明天文松要去青龙沟和张秋月小见面,今天晚上就得起锅烧油炸油条,明天用竹篮盛了,给她家挎去。
老钟慌得连晚饭都没有吃,赶忙去请以前在镇上卖油条,现在在大队部管伙的林家兴,来家里炸油条。
林家兴刚吃过晚饭,看老钟来的急,就带上材料和工具,随他去了家里。
到了老钟家里,林家兴兑料和面,老钟打着下手。面和好了,就放在那里醒着。
两个人拉呱了一阵子,林家兴看看面醒的差不多了,盘盘面,再等一会儿就可以炸了。
他先做面剂子,老钟准备夹油条,聂大梅被老钟安排在灶下烧火。
他实在不放心让她夹油条,怕她手脚不利索,夹的生了熟了。
好容易有人给老大提亲,可不能因为油条炸的不好,把亲事给黄了。
再说白面也就这么多,是专门留的给文松相亲炸油条用的。
要是炸坏了,小心翼翼藏了这么久的白面,也被白白糟蹋了。
这可是前一阵子老钟挑了家里上百斤玉米,去大队食堂里换的。
还有豆油。炸油条最是费油,这次炸油条用下去的油,差不多能够家里炒菜用上小半年的。
聂大梅做事不利索,烧火可不含糊,把火烧得旺旺的。
林师傅把两条面剂子摆放在一起,两手捏起两头,同时反方向一拧,看着平静无波的油锅,随时准备把面剂子下到锅里去。
老钟拿着专门用竹枝削的长筷子,,站在锅边,只等面剂子下到锅里。
面剂子入了锅,他会用筷子翻动两下,炸得金黄了,就夹上来,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抓蓖里控油。
钟文松有点不好意思,早早就上床歇下了,耳朵却时时听着这边的动静。
钟文同也上了床,趴在床头,懒懒地看着一本闲书。
他平时晚上是不看书的,庄户人家,能摸黑做的事情,都是绝不点灯做的。点灯看书,那得浪费多少灯油。
不过今晚情况有点特别,老大明天就要去相亲了,爹娘心里高兴,又有林师傅这个外人在家里,他们也就不会数落他看书费油了。
钟文同有看书的心思也不奇怪,明天是哥哥去相亲,和他无关。
大雁和小燕平时和母亲同睡,这时候也上了床躺着。
家里在炸油条,还有请的师傅,女孩子的羞怯使她们不敢在灶间,甚至院子里乱走。
既怕自己碍手碍脚,又怕被父母说自己嘴馋。
文平文顺和小七不肯上床,他们三个挤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脑。
看爹娘只顾做各自的事情,顾不上说他们,小七甚至仗着自己是爹娘的老疙瘩,跑进灶房里,从母亲身后拿起树枝递给她,以显示自己的勤快。
说不定油条一出锅,爹就会先赏给自己一根呢!
第一根油条出锅了,金黄金黄的 ,看得文平和文顺直吞口水。
小七双眼直直地盯着父亲用筷子夹起的油条,忘记把手里的树枝递给母亲,还差点儿咬了舌头。
这时秋生娘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,“他叔在家呢?闻着这么香,你们已经开始炸油条了啊?”
“唉呀,别炸了别炸了,人家女娃子又不愿意啦!”
庄稼人晚饭吃得早,现在这个时候,家家户户都已经吃过晚饭,村子里静了下来。
秋生娘的嗓门大,在这一片沉寂里,震得人耳膜发懵。
屋子里的空气一时凝滞了,林师傅准备下面剂子的手停下了,老钟手里筷子上夹着的油条还没来得及放进抓蓖里,“噗嗤”一下又掉进了油锅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