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亦忻捕捉到了那道阴暗的目光,便知道她今晚的任务已完成了大半。
蓝焰和格雷,这两个在晚宴上是人们视线中心的男人轮番与她共舞,做出挑逗亲密的姿态,都是计划的一部分——
不断往她身上叠加“价值”,引起他人的兴趣和占有欲,令她成为今晚最炙手可热的“猎物”。
而查英哲眼里真正的猎物,就是这位莱昂纳多先生——他在暹雅以及邻国金象的边境线掌握着权利,经手最为罪恶的人头生意。
而郑先生要捞的那位“线人”,正是落在了他的手里。
这名线人手里掌握了莱昂纳多的大量交易名单。
只要这份名单能到官方手上,莱昂纳多的生意也就到头了。
格雷把林亦忻送出舞池。
坐在远处沙发上的查英哲对她做了个招手的动作,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。
林亦忻迈着优雅的步子向他走近,像在水面漫步的精灵。
她到了他身前停步,随后乖顺地跪到他脚边的地毯上,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腿上。
查英哲露出个温柔的笑,用手指勾勒她的脸庞,抚摸她的头发。
她优雅的臣服,如一件精心展示的贡品,令周围人发出羡慕的低语。并没人注意到她微闭的双目中,有些不安。
“查先生,好久不见。”今晚一直低调的莱昂纳多终于按捺不住,主动走了过来。
他身材削瘦,鹰钩鼻子表情阴沉,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在林亦忻身上游走,目光像黏腻的蛇,紧紧缠在她身上,似在评估一件稀有的藏品。
“这位是您的新……朋友?”莱昂纳多本来想用其他的词汇,但顾及到场合,最后选了个含蓄的用词。
“林小姐,新玩意儿而已。”查英哲言简意赅,语气听不出喜怒,意思足够直接。
有查英哲这句话,莱昂纳多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,直接对林亦忻刚才那两支舞评论了起来。
话题结尾,他用看似随意的口气问道:“查先生,和这位林小姐玩过游戏吗?”
听到这句话,倚靠在查英哲腿上的林亦忻身体微微一震。
她看过查英哲给她的资料,自然知道莱昂纳多想做什么。
她趁机挪了下手臂,借此隐藏她心里突然泛起的不适。
尽管她明白,今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蛇出洞,但莱昂纳多的话和口气,还是让她产生了害怕的生理反应。
温热的手掌覆上来,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抚摸。
查英哲应该是感受到了她的战栗,对她在进行安抚。但又像是一种提醒——提醒她,乖乖配合演好戏。
“没有,她是全新的。”查英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然后转向莱昂纳多说道。
“全新的?”莱昂纳多眼睛一亮,脸上的笑容更盛,“要不带她来我的萨恩渡的拍卖会?
“您有什么好拍品能和她比?”查英哲挑眉问道。
“当然有了,还很多。”莱昂纳多伸手招来自己的女伴,为他递来一个平板电脑。
他对林亦忻表示出十足的兴趣,便开始向查英哲滔滔不绝地展示起能用来交换的商品。
查英哲翻看着平板中的一张张照片,似乎是在寻找属意的对象。
终于,他的手指在滑动中停顿:“这些确定都能上拍?”
“当然,有喜欢的,我还可以给您预留。”莱昂纳多说道,“这几个都不错,有点力量感。不像之前那个莫妮卡,我只是稍微玩了会,就搞得要进IcU,真的扫兴。”
这话如同毒蛇的信子,让林亦忻恶寒。
她忽然想起之前,安妮向查英哲汇报的,那个重伤女明星进医院的病例,原来莫妮卡的伤是这样来的吗。
“这几个,给我留好,我到时我现场挑。”查英哲在平板电脑上点了几下又道,“她的价值,应该值得您以多换一。”
——
夜色如墨。
宴会上的觥筹交错、衣香鬓影,连同那些浮华的笑语,都已如潮水般退去。
郑园又重归安静。
查英哲留下谈事,让司机麦克把林亦忻送回家。
金堂府公寓,每次回来都静得可怕。
她带着浑身的疲惫,高跟鞋在玄关处被随意踢落。
浴室里水声哗哗,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肌肤,也带走沾染了一晚的烟酒气、陌生人的香水味。
她往自己身上倒了大量的沐浴乳,希望借此冲走之前宴会上,莱昂纳多身上散发出的、令人不适的感觉。
当那个人和查英哲聊天时,目光就像一层油腻的膜,紧紧贴着她,让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终于,她带着浴后马鞭草的余香躺到床上,柔软的床垫承托住她的身体。
床头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,床头柜上摊着她看到一半的书。
《being and Nothingness》,一本哲学作品的法文原版。书里的那些诘问,此刻与她内心纠缠的困惑交织。
她把目光转向床头柜的另一侧。
那里摆着个憨态可掬的陶瓷小狮子。
自从把它从梦幻游乐园带回来后,它就一直静静地蹲坐在那里。
林亦忻很喜欢它笨拙又无辜的表情。
她伸出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狮子冰凉的头顶,仿佛在寻求某种慰藉。
然后,她低声开口提问,声音带着些沉闷:“那些视频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在回曼隆以后,她又重新对那些视频做了分析,做了许多的假设和猜测。
现在,她的目光不再像最初那样颤抖着躲闪。也不像刚开始看到时那么恐惧,怕的心都要跳出来。
她已经有了些自己的想法。
卧室安静如常。
空气中一片死寂,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,沉默的狮子玩偶,自然没办法回答她。
“我会变成……那样吗?”她顿了顿,眼神有些迷茫,又像是自言自语。她对着面前沉默的伙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。
陶瓷小狮子依旧用它那双纯黑色的、圆溜溜的眼睛凝视着她。
因为造型卡通,它的黑眸看上去一点也不凶,反而透着一股天真。不似那个男人的眸子,多看一会儿她就会害怕。
“你是要我怕你吗?”她的声音更低了,仿佛是在亲口问他,“还是……你怕我离开你?”
低低的话音盘旋在安静的房间,得不到任何回应。心头却依旧盘旋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。
小狮子脚下放了个金属打火机。造型漂亮花纹别致,却没有牌子——是查英哲第一次带林亦忻去射击俱乐部,点完烟就随手塞在她手里的。
查英哲的男士小玩意儿很多,大多数是私人订制。
她用指腹抚过金属表面,又把打火机抵在脸颊上,金属的寒意渗入皮肤。拇指无意识地开合盖子,发出清脆的咔嗒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最后,她觉察到了困意来袭。
“我会找到答案的,晚安。”
似乎是和查英哲在道晚安。她掩上了被子,闭上双目,努力让自己尽快进入睡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