炭黑色的围栏在中间形成斗兽场,四散各地的玩家神情紧绷,各个捏紧手中的签,每支签子的颜色不同,上面雕刻的动物图案也大相径庭,假若有人运气不好抽到了小型飞鸟,类似家养鹦鹉般的大小,还没上场,恐怕就会被体型庞大的凶兽碾压在脚下。
“倒计时……”
喇叭声音击荡在众人心房,扰得大家情绪不振,全神贯注地盯着场里的动物,在这一层,玩家们不能自己直接对抗互搏,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抽签的好运上面。
狂野如烨虎,两只眼睛迸射出的寒光,只需扫上一眼,就会令玩家不由自主地胆寒,双腿发软,比赛尚未正式开始,烨虎的一声狂啸,已经将诸多小体型的斗兽吓得四处逃窜。
孟歌按照擎风的指示,找到抽签桶,她低头伸长脖子向桶里看去,试图以窥见好运的方式作弊,“嘎……咕咕!”一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血鸦,围着孟歌的脑袋盘旋,坚硬的长喙扑向孟歌的脖颈,吓得她急忙蹲下,捂住脖子,“别啄我,求求你高抬贵手……”孟歌连续祷告,担惊受怕的样子被血鸦捕捉在眼里,似是听懂她说的话,血鸦扇动翅膀稍微远离孟歌,不过仍然和她隔着半米的距离,仿佛是在监督她的抽签公正。
孟歌经此一吓,旁门歪道的想法瞬间消失,她梗着脖子想着干脆伸头一刀,手臂探进抽签桶,在倒计时步步紧逼之下,还没等孟歌查看签子上面的动物图案,急忙举高红签,大声喊着:“等一下!还有我!”
“我也是玩家,刚才没有上场。”
孟歌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,他们自行列成两行,中间留出一条走道,孟歌左看右看紧张地吞咽口水,不好意思地连连向大家致歉。
“抱歉各位,请问斗兽场的主办方在哪里?你们漏了一位,还有我的斗兽没有上场。”
喇叭里的倒计时戛然而止在最后三秒钟,伴随嘶啦的电流声,喇叭里的声音重新恢复:“欢迎这位玩家,请你举着签子向前走十步!”
孟歌目光无措地向周围人寻求帮助,然而在场玩家全都左顾右盼,又或是低声交谈,眼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,居然又跳出一个新玩家,这对于所有人而言,获胜的概率都少了一分,自是不乐意孟歌的出现。
孟歌见无人帮她,她也只好依言向前迈了十步,待她刚刚站定,在场灯光瞬间变暗,一秒过后,场上的光柱全部投向孟歌。
“你的斗兽是什么?”
孟歌放下胳膊,拿起红色的木签翻动起来,一面是浸染的血红色,另一面则是雕刻的飞禽图案,她心里突突地猛烈敲鼓,这个图案,怎么和她刚才见到的血鸦那么像?
未等孟歌确定自己的斗兽,一个银色包装的巨大球型装置,悄无声息地降临在她头上,灯光频闪,五颜六色的灯柱交相辉映,晃得玩家睁不开眼睛。
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,球型装置向左右两边打开,无数彩带降落在孟歌的发梢,与此同时一只叫声难听的血鸦,从装置里面钻出来。
所有人的眼睛被灯光频闪晃得看不真切,却在下一秒清清楚楚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和轰然倒地的声音。
在场灯光再次变得漆黑,三秒过后,金色璀璨的灯光将会场各个角落照得透亮。
“啊啊啊啊!”
“天,杀……杀人了!”
“什么杀人了,明明是血鸦啄人,你长个眼睛不知道看啊?”
……
叽叽喳喳的讨论声,在他们亲眼看到孟歌死不瞑目倒在血泊中时立马炸开锅,仿佛铁锅里沸腾的开水,活蟹在锅中挣扎发出噼啪的声响。
那只血鸦双爪紧紧抓住孟歌的肩膀,乌黑色的长喙正在啄食孟歌的脖子,她的脖颈动脉就在刚才,一刹那被血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直线飞落,长喙冲向孟歌娇嫩的皮肤,准确无误找到她的颈动脉,尖锐的喙角戳进孟歌的血管,当场血溅三米。
血鸦半身被鲜血溅到,待孟歌倒地,它立即张开喙嘴,啄食孟歌的脖颈,从她外翻的伤口进发,一点一点蚕食整具尸体。
“呕……”
“我要吐了!”
此起彼伏的呕吐声,给血腥四起的会场,又增添了几分难闻的滋味。
在场玩家都是雄心勃勃冲榜登顶的高手,少说参加的副本不下十个,饶是之前在副本杀过敌人,也见过不同的死状,但是头一次亲历被杀现场,尤其是在密闭空间,这么狭窄紧凑的距离,感官刺激令多人止不住地弯腰呕吐。
擎风见此情景免不了皱眉,他转过身,却发现自家老大早已闭上眼睛,擎风微微弯腰询问余千岁,“老大,依你所见,咱们两个抽中的斗兽,胜算的希望大吗?”
余千岁缓缓抬起眼皮,沉声道:“你这是怕了?”
“没有!”擎风继续说道,“我只是觉得,最后一场斗兽比拼的规则很奇怪。先前的三场斗兽,全部都是在十五秒之内两两对决,效率快速且目标明确。但是这最后一场,近五十只凶兽一起在斗兽场上撕咬,这不就跟养蛊一样吗?”
余千岁沉吟琢磨,他心中出现一个猜测的大致轮廓,但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,多说无益,万一是他分析错了,自是更不必说出口。
“擎风,你对那个女人有印象吗?”
擎风不解地问道:“怎么了吗?她有问题?”
“斗兽场的东南角有处一米高的孔洞,进来时我就发现了,既然斗兽,在争斗的过程中,那些凶兽极有可能乱跑乱窜,我就走到那里,站在前面堵上了。”
“三轮比拼过后,我察觉到后背有动静,仔细一听貌似是人声,所以我走进去看了看。”
余千岁眉头舒展开来,放松地浅笑,“看来我们就要离开了。”
擎风一脑门问号,老大为何这么说?
血鸦啄食人肉的声音依旧窸窸窣窣地在空间里传递,暂停的倒计时这一刻再次出现,喇叭传出电流声,“恭喜在场四十八位幸运玩家,你们成功解锁地下一层,接下来五分钟倒计时,出口即将开启,请各位做好准备。”
这下不单是其他玩家,就连擎风都不淡定了,难不成他们被系统耍了?
余千岁看向擎风狐疑的眼神,手中的折扇拍了拍他健硕的肩膀,“走了,去地下二层。”
四十八名玩家立即朝着两个方向前进,多一半的人选择继续向下,只有少数几人接连爬过两层梯子,奔向第二层。
擎风脚步沉重,踩在嘎吱嘎吱响的木板梯子上向下走,后面的光亮逐渐暗淡,在听到出入口的大门关上之后,擎风问向余千岁。
“老大,你刚才是不是猜到了?”
余千岁摇摇头,结果和他想的一样,但是细节却有几分出入,他以为孟歌的真身会从某个地方窜出来,向大家宣告此次楼层的活动结束,但是很显然,孟歌一直没有出现。
擎风惊呆得不禁拔高音量,“这么说那个女人,不是活人?”
余千岁否认地说:“是活人,但她应该是克隆人,或者属于精细仿生人,所有的细节和我们一样,没有任何差别,唯独她的耳垂后侧,有一串竖向代码,血鸦的目的是毁尸灭迹,引起大家心中的慌乱。”
“我怎么没看到?”擎风纠结地挠头,他和孟歌之间的接触,可比老大所处的位置更近,在带着孟歌从黑暗空间走出来时,出于警惕,擎风特地观察她的一切,未曾发现异样。
余千岁略有得意地挑眉,他将扇子在眼前撑开,让擎风凑近观察。
白色的扇面顷刻之间变成透明流动的水波纹,能够将环境内的一切异样察觉出来,即便是隐藏的东西,也会被扇面捕捉,无所遁形。
擎风惊讶地拍手称赞,不过却冒出一个新问题,“老大,无声区不能用道具,你这把扇子怎么来的?”
余千岁迅速将扇子合拢,“我亲手做的好玩意儿,这里的规则,当然限制不了我。”他眸色忽地暗沉,耳畔的发丝拂动,极其微弱的冷风穿过余千岁的后背,他当即给擎风递眼神,擎风默契地转身靠近余千岁的后背,不见其人却闻其声。
“不愧是云落山的会长,要不要和我来场合作?”
声音虚无缥缈,分不清从哪个方向来的,眨眼间一枚红色卷曲的鸦羽,落在余千岁的扇柄上面,冷窟般的寒意陡然消失,一切恢复如初。
余千岁捏起这根轻飘飘的鸦羽,展开半个扇面,将它收拢进去。
反倒是擎风,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很是熟悉,以他几次进出无声区的经验来看,多半是金十二故意捣鬼,没准先前遇到的孟歌,也是金十二的分身之一,目的,恐怕是要拉云落山下水。
难道……
擎风手指摩挲下巴,低头细细分析这一切,他向余千岁求证,“老大,你说金十二会不会有什么腌臜事情,不方便出手,这才找上我们?”
余千岁的眸光射出寒意,淡然地说:“云落山何时缺过主动递来的合作?他故弄玄虚,我曲水回环。”
他的手指扣在扇柄敲击,“这东西……”余千岁冷笑道:“可不够他的诚意。”
擎风当即明白,老大这是有他其他的打算,老大不说,他当然也不会多问。
地下二层的主题很简单,简单到幸存的玩家无一不怀疑这里面有诈。
每名玩家拿出自身现有的东西作为赌注,骰盅摇动,必须全部下注,骰盅停止后,赌对大小的一方即可获胜,赢家可以选择取走输家任意份额的赌注。
规则仍旧是两两对决,唯一不同的是,双方赌大小的决定,是交给三角场中间的金骰子决定的。谁的点数大,谁就有优先选择权。
洁白无瑕的地面出现几行规定:
【二十四面金骰子,玩家点数大的优先选择对赌结果】
【赌注必须是玩家自身现有的东西,包括但不限于器官、情绪、物品等】
【玩家两两对赌,一场定输赢】
【三台对赌同时开始,所获赌资最多的玩家,拥有直升顶层的机会】
闪着金色光泽的文字,在地面停留了三分钟,拔地而起的三角场取而代之,每条场线的外侧搭建对赌台,双方的位置各有一枚绿色的按键,按下按键,场中透明的穹顶仓内的金色骰子,就会发生转动,确保每一轮都是公平公正的结果。
玩家开始之前,需要面对对方说出自己的赌资,系统确定后,每个人的头顶会出现彩色信息栏,上面注明自身的赌资,赌局结果,以及战利品。
离擎风不远处的玩家听完所有的规则,摩拳擦掌跃跃欲试,他在现生就是老玩家,成天没事儿最喜欢摸牌,玩骰子,常常把小赌怡情放在嘴边,杨琦更是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老千技术,给自己挣到了两套房子。
不过好景不长,在他装修第二套房子时,曾经的赌友找上门来要求他还钱,杨琦却说,他凭本事赢来的钱,凭什么要还。
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讨钱的赌友,其中两人带着刀,眼睛猩红地举起菜刀,将杨琦的手砍断,他也因此流血过多,不治身亡。
来到里界后,杨琦的手腕时常传来幻肢疼痛,他现在的两只手都是系统匹配的机械假手,不过尽管这样,他骨子里依旧戒不了赌。
现在不仅可以不用冒死打本,还有现成的赌博游戏,杨琦的心快痒死了,机械手指也上下弹动,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匆匆扫过,最后定格站在他对面的李雯身上。
杨琦铁灰色的机械手指流畅地抬起,指向李雯,他趾高气扬的鼻孔出气,“就是你,别躲了李雯,从一进来我就看到你了。”
“先前在副本里赢了我三个珍稀道具,这一把我得赢回来!”
李雯不屑地盯着杨琦讽刺道:“当心你的双脚也没了。”
“和我比?你算什么玩意儿和我比?”